“人情世故这些,平时你爸妈都没有教你吗?”
她虽然在竭力克制,但说这话时,仍旧显而易见地带着不耐,还有无法抑制的愤怒。
吕依依欣然一笑,说道:“我确实没有教他这些,不过,人情世故,他可以不用懂。”
“因为我和他爸爸已经赚够了钱,就算他以后什么也不做,我们也能保障他生活得很好。”
她在说这话时,毫不掩饰自己的宠溺和偏爱。
吕霏霏这下无话可说了,被噎得不轻。
“行了行了,大过年的,吵什么吵?”
蓝采薇看不下去,呵斥了一句。
“跟小辈计较什么?”
吕霏霏不说话了,憋了一肚子气。
一旁的张淇淇恨恨地看了看蓝采薇,又看了看苏松屹,嘴巴嘟了起来。
“呵,小滑头鬼,倒是挺维护你妈的。”
蓝采薇看了苏松屹一眼,倒也没有责怪的心思。
后妈难当,吕依依却跟这孩子感情挺好,她是很欣慰的。
“等我一下。”
蓝采薇放下针线,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从柜子里翻了好半天,这才从衣服夹层里搜出来一个红色塑料袋缠着的小包。
吕霏霏伸长脖子看了看,大喜过望。
“里头有四万块钱,我和你爸这几年攒下来的,他去外面打打鱼,我做点刺绣,还是能糊口的。”
她说着,将这张存折给了吕霏霏。
“四万块啊。”
看到了存折,吕霏霏先是一喜,但听说只有四万之后,又有些失落。
“我知道,我们之前给了你姐五万块钱,你心里不舒服。”
“现在我把钱给你,淇淇出生那两年,我和你爸也贴了一些钱给你。你姐是没有的。”
“好了,这下一碗水端平了。以后不要再跟我提钱的事。”
蓝采薇说完,见她似乎仍有些不满足,便补充了一句:“依依寄给我们的钱,我们都存着,准备以后玉婵嫁人的时候,给她做嫁妆。”
吕霏霏正想要说些什么,蓝采薇便不耐烦地打断了。
“我们不需要你养,也没有多的钱可以给你。你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妈,我知道了。”
吕霏霏将存折收好,有些庆幸自己没有白来一趟。
临近下午,方槐叫了一辆车,带着师傅来到了院子里,安装空调和燃气。
蓝采薇在厨房里忙碌,吕依依搭了把手。
“帮我炒两道菜,那个牛杂记得焯下水。”
她说着,指了指桌上的两盘食材。
吕依依看着,一时间犯了难。
见她迟迟没有动静,面露犹豫,蓝采薇侧过脸,面色古怪地道:“怎么?不会炒菜啊?”
吕依依捂着脸,苦笑起来。
“嗯,平时在家都是老公和儿子做饭。”
“不做饭怎么能行啊?”
蓝采薇板着脸,严厉地教训起来。
“不说做得有多好,至少得会一点。你是妻子,也是几个孩子的妈,怎么能不会做饭呢?”
“我平时工作很忙的,哪有时间做饭啊。”
吕依依低着头,有些委屈。
承认自己做饭很难吃,对吕依依来说,是件困难的事。
“那没找方槐之前,你和玉婵平时都是怎么吃饭的?”
“我都是将就着弄点,玉婵嫌我做饭不好吃,有时候点外卖,有时候跟着我下馆子。”
“之前也找过阿姨做饭,但是玉婵喜欢一个人在家,就把阿姨辞了。”
“我真是不想说你了!”
蓝采薇闻言,恨恨地在她头上敲了一个爆栗。
“四十多岁的人呐,孩子都要成人了,怎么还像是长不大呢?”
她一边烙饼,一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吕依依在她身旁安静地听着,没有出声反驳。
或许在她面前,女儿永远是个孩子。
“松屹,过来帮妈妈做点事。”
她朝厨房外面招呼了一声,苏松屹便来到了烟熏火燎的厨房。
“帮妈炒两道菜,牛杂焯下水。”
她说着,自己都忍不住被逗笑。
“嗯,好!”
苏松屹先是将初步处理好的牛杂放在了清水中浸泡了一会儿,再拿起案板上的刀,将生姜利落地切成姜片。
看着他握刀的姿势,还有熟练的刀工,蓝采薇连连点头。
“这一看就是当大厨的料子。”
“嗯,他爸经常跟我说,他后继有人。”
吕依依笑着道。
“松屹,有时候在长辈面前说话,还是得注意点分寸的。”
“我知道啊。”
苏松屹微微颔首,将生姜切片,抬起头看着她,有些懵懂地道:“可是,姨妈有些过分了,所以我得说点什么。”
“她在欺负你,我总不能看着你委屈吧?”
他一边说,一边用料酒和面粉将牛杂抓匀,用于腌制。
吕依依听着,捂着嘴轻轻笑了起来。
“傻儿子!”
她伸手揉了揉苏松屹的头发,虽然还有些青涩,但那张脸的轮廓已经初具大人的模样。
再过几年,他就要长大成人,离开这个家了。
他会逐渐远去,就像飞向远方的候鸟。
这时候,吕依依突然明白了,年少的她坐上离乡的火车之时,父母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站在原地眺望,心里有万分不舍。
不管走到哪里,都要牵肠挂肚。
太可惜了,这么可爱的孩子,要是早一点捡到就好了,这样就可以从小养到大。
她心里这样想着,对闵玉婵的嫌弃又多了几分。
十分钟后,苏松屹将腌制好的牛杂冲洗干净去腥。
净锅下入牛杂,添水淹过,下入几片生姜和两勺料酒,大火烧开,撇去浮沫,再冷水焯水一分钟捞起沥干。
整套流程无比熟练,蓝采薇看着连连称赞。
“这个是外婆刚烙好的饼,夹点辣子和肉进去,尝尝?”
“好。”
苏松屹接过烙饼,夹上一些炒熟的青椒末和粉蒸猪肉,卷好饼,先递到了吕依依嘴边。
“妈,你先尝尝。”
“嗯,好吃!辣椒还是这个味道。”
吕依依咬了一口,连连点头。
“外婆,您是陕西人?”
苏松屹尝了一口烙饼,辣子的辛辣感在舌尖有些绵长,但并不浓烈。
陕西的辣椒不辣,主要突出的是一个香。
“咦?你怎么知道?”
蓝采薇有些惊讶。
“这个辣子是秦椒,主产地是在陕西,您做的溜辣子尝起来味道也很正宗。”
“嗯,我是陕西宝鸡人。”
蓝采薇闻言,眉开眼笑。
“雍城啊,离这儿有一千三百多里地呢。”
苏松屹有些感慨,陕西那边的姑娘,都很少外嫁的。
宝鸡古称雍城、陈仓,是秦朝的发源地,被称为“青铜器之乡”,历史悠久。
“嗯,娘家那边人都不在了,我也没回去,在漓庄一待就是好多年。”
“那您现在还会说关中话不?”
苏松屹用关中话的口音问道。
“咿呀?你还会说关中话?”
蓝采薇稍微有些吃惊,时隔多年听到乡音,倍感亲切。
“嗯,小时候,爸爸带我去他的朋友家做过客,就在关中那里,所以也跟着学了一点关中话。”
苏松屹浅浅笑着。
他说的这个爸爸不是方槐,是苏航。
关中话在西周时期被称为雅言,也是中国有记录的,最古老的语言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