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死者为大,这玩意儿可马虎不得。
我急于想要放下,却发现我的双手突然不受我自己控制了,鬼使神差的竟然拿出了我左手袖口的那根绣花针,没有穿针引线,但我却离奇的在这件寿衣上绣下了我的第一针。
更竟然惊恐的是,我用左手拿绣花针,别说做寿衣了,我连戳都戳不下去,但我一换到右手,刺绣功夫何止了得二字能够形容的。
那简直叫一个飞针走线行云流水。
可线呢?
没有线!
但寿衣在我的制作下,竟然诡异的完成了一大半。
而我右手心里的炙热,慢慢的冷却了下来。
或许是盯绣品盯的太久了,我有些头晕眼花,仿佛整个地牢都在飞速旋转一样,但我仍控制不住的在做着绣品,直到我眼前一片昏暗。
我闭上眼,想休憩片刻。
但脑海里不自觉的冒出一个画面,有个坐在轮椅上不能动弹的女子,用穿过自己皮肉的绣花针,一针一针的绣着一件血色的衣裳。
一开始我以为是嫁衣,红艳如火。
直到血迹干涸后,我才发现,那是一件寿衣。
不用穿针引线就能缝制的寿衣!
这是以血为引,渡君重生!
我突然开了窍,从这绣花针里穿过的,岂止是相思的血肉,还有她周身的气运。
她这么做,无非是不想让袁少亭得逞罢了。
所以我手心里的炙热渐渐冷却,是因为那些汇聚在我手心的气运,都缝制在了寿衣当中。
既然知道了相思的用意,我在凝神静气了片刻后,强打起精神来,睁开眼,继续缝制着这件寿衣。
我猜想,相思大概是想把这件寿衣交给姚远。
她知道身处地下机关城的所有人都得死,这是唯一能让姚远死而复生的机会。
她一定不会放过的。
尽管姚远这家伙平日里油嘴滑舌的,还喜欢动不动就揍晕我,但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候,我就暂且不跟他计较这些了。
他毕竟是相思深爱着的人呐。
袁少亭一直没回来,我在缝制寿衣的过程中,好几次差点晕厥过去。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信念在支撑着我坚持要在袁少亭回来前将寿衣缝制完毕。
我只知道,我的手心从滚烫炙热,变成了冰冷刺骨,到最后,我感觉五个手指头就像在深冬里从冰水中淌过一般,刺骨的疼。
不光是手,就连我的身体也开始发抖,抖到我连绣花针都开始拿不稳当了,小小的绣花针在头晕目眩的我手中掉落了好几次,我都是凭着直觉捡起来的。
我想,这样的绣品应该是一个自我要求极高的绣娘最大的失败之作了吧。
不过姚远这厮估摸着不识货,就算针脚像蜈蚣爬过,他也未必区分的出来。
最后制成的时候,右手已经冰冻的失去了知觉,整个右臂又沉又麻,好像压了一座泰山在手上一样。
原本就不能动弹的双腿,在这种长时间的寒冷刺骨的冰封下,我感觉随便弹个钢镚都能让我的骨头和冷冻的血肉咔嚓一声断裂。
就连心口,都感觉被冻的喘不上气来了。
我的呼吸冒着寒气,我就像是一个在极寒之地即将死去的人一样,全凭着最后的毅力,在唯一还有知觉的左手的帮助下,毫无章法的叠好这件寿衣,摆在了一旁的刺绣篮里。
为了避免袁少亭发现,我还用其余绣品简单遮挡了一下,做完这一切后,我用最后一口气撑直了身子,下一秒,呼吸上不来,大脑的缺氧让我意识到,这回我是真的撑不住了。
那一刻的感觉,就像是有一个巨大的冰窟将我紧紧包裹住了一样。
在完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我听不清突然闯入的人到底在我面前说了什么,但我能清晰的听到一声巨响,就像是平地起惊雷一般,仿佛整个地下城都炸毁了一样。
我如同深埋的人见了天地,与高空悬挂的月亮之间,再无遮挡。
月亮清冷,本没什么温度的,可我却感觉自己在快速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