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村人少地多,土地承包时也没有那么严格,柳林按照各家各户的意愿划分土地,谁家多种一点少种一点都没关系。就在吉利往编辑部“送书”那几天,柳林用拖拉机从乡政府拉回了许多苹果树苗,通知各家来分。由于吉利不在家,爷爷去割荆条,爹爹十天半月不回一次家,昕昕神经又不正常,长得好一点的树苗子全部被瓜分完,只给吉利家剩下一些长得比较弱势的树苗。
看起来吉利还没有从编辑部退稿的阴影中走出来,他焉头耷脑地把别人挑拣得剩下的树苗全部归拢,背回自家院子。柳林有点过意不去,我回家时柳林特意来我家,询问县里能不能多给吉祥村一些树苗子?因为吉祥村地多人少,那些树苗子根本分配不过来。还说了吉利全分回去一些弱势树苗,他担心那些树苗栽不活。
我说:这一回你们弄错了,吉利可能占了大便宜,那些长得弱势的树苗全是红富士,长得壮实的树苗是秦冠。其他村子也发现了相同的问题,好强的人都抢壮实的树苗,一些好说话的人全分了些富士。柳林说他没有见过红富士,但是秦冠已经在全县普及,他认为秦冠就是好苹果。我说,过几年你就会明白。
我吃了饭,独步来到吉利家,看见爷爷的面前放一堆荆条,正在搞编织。那一群羊已经卖掉,乡里来人说,放羊破坏植被,以后山羊只能圈养不准放牧。爷爷闲不住,从河套里割些荆条,编些笼跟簸箕,背到集市上去卖。昕昕挺着大肚子,拿一把铁锨,给吉利背回来的树苗苫土,防止树苗干燥。吉利坐在屋子里,对着他的书稿发呆。
爷爷见我进门,就像遇见了救星,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木屑,说,柴胡,你来了,我还正想去县上找你,只有你说话吉利才肯听。我也不知道吉利能不能写书,反正写了十几年了,没有见过豌豆大一个字眼被人家用过。你是识字人,帮吉利出出主意,吉利从省上回来不吃不喝,整天对着他那一堆书稿发呆,我担心时间一长,吉利也会变成昕昕。
我走进吉利的新屋,吉利抬头看我,有些失望地问我:柴胡,我这十几年的功夫是不是白费了?
我没有正面回答吉利的问话,而是告诉吉利,他捡了一个大便宜,我看到了,那些树苗全是红富士。我催促吉利:赶快把那些树苗栽到地里去,节令不等人。吉利站起来,将信将疑,问我:这些树苗什么时候能够结果?到那时节红富士能卖多少钱一斤?前一个问题我回答说,大约得四年。后一个问题我无法回答,只是说,肯定比种粮食划算。
昕昕进来,坐到床沿上,用手抚摸着她的大肚皮。我有些动情地说:吉利,你认为李老师在文学方面的造诣怎么样?为什么他就不知道去写小说?因为那条路太难,十个想当作家的人起码有九个夭折。还是收起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为你媳妇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干点实实在在的事情,从明天起把那些苹果树苗栽到地里,精心务作你的苹果园,树苗子如果不够的话我再给咱想办法解决,四年后我敢保证你就是个万元户。
昕昕突然害羞地笑了,一边抚摸着大肚皮一边说:大哥说得在理。
我笑着纠正道:我叫你嫂子,你叫我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