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的,姑姑。”陆月笑着说:“我也听说一中对举荐的人审核比中考严格,考试也比中考难,应该影响不了什么。”
“那就好,我就怕影响你,万一去不了一中,那姑姑就对不起你了。”
“怎么会?我的成绩你还不了解吗?再说一中其实也就是了解一下学生的基本情况,主要考察的还是品格,成绩要入学考试正式考核。”
姑姑就是太紧张她了。
陆月:“对了,姑姑,你上次说等哥考试结束,考上这边的初中,你和姑父也搬过来做点小生意,考虑好了吗?”
“你姑父已经跟厂里说了不干了,先看看小源能考上哪所初中吧,到时候找个地方,离你和小源都近一点,好照顾一些。”
“嗯。”陆月问,“那你们打算做什么生意?”
陆姑姑想了想,“我和你姑父也没啥本事,别的干不了,不过做饭还行,租个小店面卖点包子饺子面条什么的吧,日子总能过得去。我和你姑父看了你发过来的那些照片才知道,这外面的学校啊,跟咱们镇上的是真不一样,早知道就该早点送你去市里读书。
还有那个一中,听说是咱们市最好的中学,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还有老师在学生没录取前就开始打电话跟家长了解情况的,哎哟,真是严格死人呢。”
“小源有说想报那个中学吗?”
“他呀,哈哈哈哈,听说你要去一中,立马改口也要考一中,现在天天学习自觉的很,我和你姑父晚上睡觉都咧着嘴睡。”
“那好啊,小源的成绩很好啊,来一中,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上学。”
“等成绩出来再说吧,要是考不上,哈哈哈哈哈。”
陆月无奈的笑了,果真是亲妈,一想到自己儿子考不上,笑的可大声了。
……
另一边,郝城将康业带回家之后让人请了医生过来。
等康业脱下衣服,郝城倒吸了一口气。
康业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
有些结痂了,有些没有,血污在么有结痂的伤口上凝固和衣服黏在一起。
因为在医院不准许换衣服,衣服太脏了,所以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有血。
不过好在这些伤都是皮肉伤,没有切实的伤到根骨,落下什么永久性伤害。
只是那些对身体和精神上的摧残就很难去深究到底有多深了。
晚上,郝城半夜起来,隐隐约约看到楼下花园有个人坐在下面的秋千上。
郝城换了鞋子下楼,在康业旁边的坐下,“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里望风?”
康业目视前方黑暗,明明觉得自己很清醒,脑子却又好像一片空白。
往常这个时候,每隔两三个小时,他就该被叫醒上操了。
身体形成了记忆,就很难消失。
康业沉默着,郝城拿出手机,问,“王者,还是和平精英?”
康业眼珠子动了动,看向郝城,“你跟我打?”
“看不起我啊,我也是王者好吗?”
郝城掏出另一个手机扔给他,“登账号。”
“上啊上啊。”
“等什么呢?”
“靠,你有种来杀我啊!”
郝城一个劲儿的大叫。
康业杀疯了,来一个杀一个,换了五组人了,对面一直投降。
郝城的队友被杀了一轮又一轮,毫无游戏体验。
靠,没意思。
康业深深的看了郝城一眼,“你操作很厉害。”
郝城:“……”
输五轮了,找补啥呢。
……
两天后,陆月和李思思推着自行车在校门口见到了康妈妈。
那么大的阵仗,警察去了,后来记者也报道了。
虽然记者没有刊登一个受害者的照片。
但是康业“生病”那么久,回来后就只剩一身骷髅架子,整个人阴沉了不少,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吴美联也询问了康业情况,还把康妈妈和康爸爸叫到学校批评了一顿。
大概就是这样,所以康爸爸和康妈妈觉得康业差不多算消气了,两个人又来到校门口接康业。
郝城看到陆月和李思思,打了个招呼,走了过来,“康妈妈让康业回去。”
陆月让李思思上车,两个人好离开,她们站在这里,就算康业和康妈妈有什么话说也不方便。
果然。
陆月和李思思骑着自行车从康妈妈身边走过时,看到康妈妈也憔悴了很多,她拉着康业的手,泪流满面,“小业,医院会打人,我和你爸也不知道啊,我们送你过去是为你好,你看看你以前成绩多好啊,从来没掉出前三,现在都到二十一了。爸妈也是怕你走歪路。回去吧,小业,你住在别人家多恼火,也是给别人添麻烦,回自己家,妈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小炒肉。”
陆月皱眉,这话,她听不太明白,到底康妈妈是在道歉还是在找借口。
有时候她也不太明白某些大人的想法。
就像以前在村子里,有些大人明明知道自己错了,也不会说对不起,只会做点孩子喜欢吃的,或者买点孩子想要了很久的玩具哄哄孩子,孩子看到了也就知道父母在找台阶下。
所以,大人的话有时候模凌两可,让她总分不清楚他们到底想表达的真实意思是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说话,不累吗?
自行车从两人身边骑过,剩下的陆月就不知道了。
不过,显然康妈妈的话并没有打动康业,康业冷冰冰的把手从康妈妈手里拧了出来,“要看看我身上的伤吗?”
“小业,爸爸妈妈真的不知道他们会打人,他们只告诉爸爸妈妈会治好你。”
康业的手握成拳头,浑身都在发抖,手臂上的青筋爆起,想打人,想把自己遭受的一切都还回去。
压抑已久的愤怒,和那些难以启齿的回忆。
那些集体沉默,谁都没告诉警察的回忆,让他身体的暴力因子疯狂的叫嚣着。
“小业,我们是你的爸爸妈妈啊,难道我们会想害你吗?”
康妈妈流着泪说道:“你想想看,以前妈妈对你不好吗?妈妈早上六点起来给你做饭,平常一点家务都不让你干。对,还有你上次是生病,大半夜,你爸那么瘦,背着你从五楼下来,妈妈几天几夜没合眼,这些还不够吗?”
“小业,你爸爸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昨天高血压又犯了,你回去看看他吧。”
“自从医院的事情之后,妈妈天天哭,哭的眼睛都快瞎了。”
“小业,爸爸妈妈养了你十多年,再怎么说,也是你爸爸妈妈啊。”
康业死死的咬着牙。
胸中一腔悲愤,又一片寂灭。
是啊,爸妈是爱他的啊。
是啊,他是他们的儿子啊。
是啊,他们是被骗的啊。
可是,一切就这么算了吗?
一切只能这么算了吗?
那他的苦,他的痛,还有满腹愤恨又该往何处发?
又该怎么办?
康妈妈还在喋喋不休的哭着,央求着,解释着。
康业感觉耳边一直在吵,吵,吵,吵,好吵。
“闭嘴!”
一声大吼,终于清净了。
康妈妈显然被吓到了,愣了愣,又开始擦起了眼泪。
康业转身就跑。
郝城担心,追了上去,过了两条街找到了康业。
康业坐在公交车站的椅子上,表情阴沉。
他不明白,从二十名到第二十一名,一名的差距,真的就那么大吗?
大到罪不可恕。
大到足够让他们发疯?
如果只是陌生人就好了。
只是陌生人,他就能像对小亚爸一样,打他,咬他,甚至狠狠的咬下一块肉。
至少这样心里会舒坦一些。
而不是每每闭上眼,听到的是我们爱你的念叨,想起的是那些日日夜夜里的爱护。
然后在每一个黑暗里响起惨烈的叫声,像狗一样的匍匐在地上哀鸣。
曾经,他以为在医院才是地狱。
没想到,出来了才是真正的地狱。
医院,囚禁的是身体。
打破了那禁锢的囚笼,换来的是无休止内心的撕扯。
回到家,放下书包,陆月买了一些玩具和吃的,按照地址来到了小亚家。
上了三楼,门内传来男人暴躁的声音。
“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废物!十岁了,你都十岁了,老子送你读书,给你请了多少老师,你连三位数的加减乘除都不会,你是不是弱智?你要是弱智,趁早去死,别在这里给老子浪费钱!”
“一个小时了,五道题都做不完,你是不是想气死老子?说话啊,整天摆着张丧气脸给谁看?你老子我还没死呢!”
“老子天天在外面为你赚钱受气,回到家还要看你给老子摆脸色?”
啪!
陆月听不下去了,咚咚咚敲门。
“谁啊!”男人粗着嗓子大喊,“老子没点外卖。”
“送东西的。”
“送东西,送个鬼!”
男人骂骂咧咧的过来打开了门,门一开,陆月目光往下就看见小亚坐在小凳子上哭,脸上错落着火辣辣的手指印,显然已经不知道被打了多少巴掌。
陆月一脚踹男人身上,直接把他踹翻,然后把门反锁上。
男人上次才被揍过,时间也没过多久,对陆月还有印象,“你想干什么?信不信我弄死你?今天可没人能护着你了!”
“来啊,怕你啊!”
陆月抱起一旁的花瓶,朝男人脚边砸了过去。
“小亚,闭上眼睛,把耳朵堵上。”
小亚立刻闭上眼睛,乖乖把耳朵堵上。
“好你个小丫头,老子今天不打死你,就跟你姓!”
男人挥舞着拳头,笨拙的冲过来,陆月一脚踢他小腿上,抓住他的手臂绕到身后,一脚踹屁股上,男人重重的往前摔了过去。
陆月走过来,一脚踩在他胸口上,抓住他的衣领,对着他的脸左右开弓,一边一巴掌,“打人很爽是不是?”
男人疼的直叫唤。
啪。
陆月抽他另一边脸上,“现在还爽吗?”
“你、你打人。”
“打你怎么了?”
啪,又一巴掌。
陆月问:“有大学文凭吗?”
男人点头。
陆月再问:“sinx^2积分等于多少?“
“啊?”
陆月一巴掌抽过去,“说啊,你不是读过大学吗?连这么个小问题都答不上来?”
男人痛哭流涕的捂着脸,“我要报警。”
“车撞墙知道拐了,现在你知道报警了?”
陆月掰开他的手,一巴掌再次狠狠抽他肥胖的脸上,“我告诉你,我未成年,打你怎么了?打死你,我也就去少管所待一阵子。你要是再敢打人,再敢把自己的不顺发泄到小亚身上,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你可以报警,你又没死,我顶多批评教育两天,出来我还揍你,出来一次揍你一次,一次比一次狠,往死里揍,你要是扛得住,你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