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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七年七月二十九日,上海,夜里十点多钟。
就是这天夜里,报务员萧安城第一次跟着组长陈子峰,外出执行任务。
他们的任务简单而冷酷,秘密寻找日本特务!如果找到并确认,就设圈套抓捕!如果抓不了!他妈的!就杀!然后灭迹!
陈子峰的第三行动小组,隶属于力行社特务处上海区第二行动大队。
力行社特务处这个名称不便对外,组员们自称是军事委员会情报处的人。
特务处处长是戴笠。弟兄们在背后称呼他“戴老板”。
此时虽是夜里,黄浦江那边却没有一丝风吹过来。梅雨季还没有过去,临江临海的上海,一如既往地潮湿燠热,令人难以忍受。
“那家伙剪着寸头!你说怪不怪?”黑暗中,陈子峰脸上露出狰狞的冷笑。
“上海人不是分头就是背头,要么是自然头,是挺怪的。”萧安城向他点点头。
陈子峰皮肤微黑,瘦而精干,目光冷静如锥,鹰似的盯着附近走过的行人。确认他们只是普通人,才把目光转向别人。
他穿一身半旧的中式裤褂,就像当铺里迎来送往的势利店员,时时要掂量来者的贵贱。此时,他正领着萧安城穿过拥挤狭窄的弄堂,不动声色地向前走着。
“我远远的看过他一眼!我猜,他应该是个头儿!”他继续向萧安城介绍情况。
“他长什么样儿?”萧安城惊奇地问。
“眼神阴沉,鼻梁如鹰准,嘴边咬肌纹很深,长仁中,硬下巴。身体很结实,我猜,他的拳脚也不错!”陈子峰精细描述他印象中的“寸头”。
“你今晚,想怎么着?”萧安城更来兴趣了。
“确认他是不是日本特务!最好找到他的窝!”
萧安城凑到陈子峰耳边,低声说:“子峰,一年多不见,你更像一个杀手了!”
陈子峰伸手去抓他的手腕。萧安城早有防备,灵巧躲开。
但陈子峰这一招却是个假招,反手去擒他的肩。
萧安城脚尖一点,轻轻跃起,右臂已勒住他的脖子,得意地笑着。
陈子峰低声说:“安贼,我要是后摔呢,你怎么办!”
萧安城嘻嘻地笑着,先松了手,“杀手就是杀手!总有狠招在后面!”
他们穿出小巷,上了爱多亚路。
爱多亚路是上海比较繁华的街道,灯光明亮,行人很多,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
他们不再打闹,就像两个普通人一样向前走着。
1-2
陈子峰的第三小组有十个人,住在火轮磨坊街巧家弄的一栋石库门房子里。
昨天傍晚,萧安城皮箱里装着电台,到陈子峰的第三小组报到。
陈子峰对堂屋里的弟兄们说:“这是萧台,萧安城。”他一一介绍他的组员。
一个叫杨三强的组员笑着问:“什么台?”
陈子峰瞪他一眼,“电台!戴老板下令,每个小组都配一部电台!”
杨三强一撇嘴,“陈组,看样子,上海这里真要打仗了!”
“七七事变”震惊世界,国内的抗日风潮更是风起云涌。
今天早上,他们从报纸上得到消息,北平于昨夜沦陷!
组员们看着报纸,脸色都很严峻。
陈子峰瞪着杨三强说:“打不打仗,你就做好准备吧!上面叫我们干掉日本特务!又派来电台!都证明这一点!”
站在杨三强旁边的,是一个年轻美丽的姑娘。她一直用闪着光的大眼睛看着萧安城。
她不等陈子峰介绍,就向萧安城伸出手,柔声说:“萧台,我是乔艳芳。”
萧安城怎么也想不到,陈子峰的小组里竟然还有一个如此美丽的姑娘。
他和她握手,就知道这个姑娘绝不一般!她的手绝不纤细,绝不柔软!如果你要把它比作狼爪,恐怕没有更合适的比喻了。她的手坚硬而有力!
她笑眯眯地拉着他的手说:“萧台,我其实对报务也挺有兴趣的。如果有机会了,可以向你请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