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男子道:“离宫叛变,都尉手下一千骑士宫卫刺杀君父,这般大的阵仗,消息竟封锁的如此严密,朝廷无有一丝一毫的动静,儿子怀疑……”
“怀疑甚么?”嬴政又问。
年轻男子沉吟道:“儿子怀疑,若不是朝廷内部有人与离宫都尉里应外合,便是……朝廷之中有人一手遮天,将离宫叛变之事,全部压了下来。”
嬴政听着“养子”的分析,反而笑了一声,道:“我儿做事愈发透彻了,倒是与朕想到一处去了。”
峄山离宫叛变,都尉并着一千骑士宫卫刺杀皇帝,这么大阵仗,如今过去了几天,无论是京畿,还是峄山,亦或者泰山,全都安安静静,听不到一丝波澜,这不奇怪么?
正如年轻男子所说,若不是有人在朝廷内部与离宫都尉里应外合,便是有人可以遮盖这件事情,目的就是让嬴政求援无路,最后被斩杀。
无论哪种可能性,朝廷之中必然有内鬼,而且此人权威甚大!
年轻男子道:“儿子考虑到这些,不敢轻举妄动,因此只身小心探寻君父消息。”
嬴政道:“你做得甚好。”
年轻男子听到嬴政这句“可有可无”的夸赞,犹如寒潭一般,一成不变的眸子突然波动了一下,总归年纪不大,城府心机只是流于表面,黑黝黝的眸子里闪烁着欢心,仿佛食了糖的小娃儿似的。
年轻男子欣喜之余似乎想到了甚么,道:“君父,儿子还有一事禀明。”
嬴政微微颔首:“讲。”
年轻男子皱眉思索,道:“方才那些刺客……并不像是山野匪贼,他们虽看起来无序混乱,然所有刺客全部听从头领号令,令出必行,整齐一致,看着倒像是……”
“正规军。”嬴政幽幽的接口。
嬴政复又轻笑一声,似乎那些刺客的小伎俩瞒不住他的眼目:“那些刺客,有一些是左利手,分明食饭用的是左手,然用起兵刃,全都惯用右手。”
陈慎之在山砦做炒饭之时,嬴政观察了一下,刺客们之中不乏左撇子,但一用上兵刃,全都变成了右利手。
嬴政道:“一般的马匪山贼可不管你是左撇子还是右撇子,但军营不同,任由你如何,一入军营,均要统一右手持兵。”
年轻男子道:“君父所言甚是,正是正规军,虽这些刺客极力掩饰,但骨子里的物什是不会变的,且依儿子看来,并非咱们秦人的正规军,他们的武艺路数,儿子略感熟络,更像是……魏国余孽。”
……
“主、主上……”
刺客头领颤颤巍巍,推门走进山砦的屋舍,一进去,便看到有人站在室户前,仿佛那人从来未曾离开一般。
站在室户前的男子并未回身,因此看不到他的脸面。看身量绝对不到二十岁,十足的年轻,身材瘦削甚至有些羸弱,仿佛常年营养不良一般,细细的小腰几乎不盈一握,嗓音却冰冷刺骨。
“失败了?”
刺客头子吓得一个哆嗦,浑身瑟瑟发抖,不停颤栗,“嘭!!”双膝一曲直挺挺的跪在地上,拼命叩头:“主上饶命啊!饶命啊!卑将办事不利,请主上饶命……公子饶命啊!”
主上轻笑一声:“你还当我是公子?”
刺客头子颤声道:“卑将一刻不敢忘怀公子的大恩大德!请公子再给卑将一次机会!这次……这次绝不失手!公子有所不知,眼看着马上便要得手,哪知、哪知竟半路杀出一个无知小儿来,那小儿好像是……好像是寺人的儿子!”
“儿子?”主上反诘。
刺客头子连连点头道:“对对,正是儿子,听那寺人说……是养子。那无知小儿竟是以一敌十,还斩断了几名武士的手脚……”
一提起那“养子”,便是连刺客头领都心有余悸。
“原是他。”主上轻飘飘的感叹了一声。
“公子?”刺客头领奇怪道:“公子识得此子?”
主上幽幽一笑,道:“你输给他,我便不该责怪你了。”
刺客头领越发奇怪,这话儿听起来是不责怪刺客,但仔细一听,却是说刺客的本领与那“养子”不可同日而语。
刺客头领心中不服气,试探的道:“公子,不知这养子,到底何许人也?”
主上又笑了一声,目光看向室户之外寡淡的云彩,淡淡的道:“他啊……四大战将王翦之子,王贲的弟子;秦皇手下第一死士;嬴政的养子——公子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