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别墅的二楼比一楼要大得多,客厅、主卧、侧卧、书房,还有一个婴儿房。
客厅向阳,干燥清爽。不过还是有很多灰尘,空气里滞留着一股浓郁的尘土味。傍晚时分,日光直直照进来,将所有的家具都镶了浅浅的金色。
从客厅往外看,远山青黛,巍峨延绵。大片梨树林隐在落日的余晖下,时起彼浮。
视线开阔,岑岭的好风光尽收眼底。
她不禁感叹一声:“这里真漂亮啊!特别适合养老。”
贺清时站在她右手边,晕暖的光照在他身上,他英气挺拔,被日光包围,眉眼平和。
他看着房子里的物什,一时间似乎跨过漫长的时间长河,他回到了过去,看到了熟悉的一切。
他坐在院子里看书,苏缈为他煮茶,整个院子都是弥漫浓郁的茶香。是岑岭一带独有的涑明茶。
媛媛在荡秋千,秋千晃得很高,她笑声清脆。
兰姨坐在院子的一角安静地织毛衣,每年都会给家里人织上一件,一针一线,都是心血。
贵叔在院子里刨出一片地,在上面种上一些瓜果蔬菜。他总说外面买的农药太多。
那个时候时光简单而纯粹,是那么的美好。当时稀松平常,并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再回首,弥足珍贵。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没人能够回到过去。
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被夷为平地,一切就都只能停留在记忆里。
男人的余光悠长而深邃,蕴藏着很深很深的情绪,一时间变得迷离。
人都是感性的,触景伤情在所难免。霍初雪知道他肯定是想起了过去。
他喃喃低语:“我之前造这栋房子的时候,就想着以后年纪大了,来这里安度晚年。这边空气好,景色宜人,很适合我们养老。不过现在是不可能了。过不了多久这房子就会没了。”
霍初雪听不懂他的话,拧眉问:“什么意思?”
什么叫房子会没了?
“政府规划,要大力发展岑岭的旅游业。所以这一大片都要建度假山庄。”贺清时扬手指了指,告诉她:“这周围全被划进去了,前不久通知已经下来了,很快,这里很快就会被夷为平地。”
他顿了顿,嗓音压得很低,“这是我最后一次回来了。”
所以说没有什么会是长久的,哪怕是钢筋和混疑土锻造的别墅,坚如磐石。可在面对政府规划,面对那些现代化工具时也会瞬间化为碎片。
就像十年前那场地震,仅仅十秒钟,就十秒,天崩地裂,偌大的望川县城被夷为平地,带走了无数人,让无数个家庭支离破碎,满目疮痍。
——
贺清时先带霍初雪去看了书房。
书房的面积很大,装修风格简约明快。整个书房因为木色地板和极浅的黄绿色壁纸而变得沉静安宁,嫩绿色的扶手椅将其自身的简约带入空间,安闲也清灵。简单明晰的线条成为空间的一大亮点,深浅分明,又透着一股文雅。
这间书房设计得尤其精致大气。对比之下,家里母亲那间书房就显得寒酸了一些。
三面墙壁都设计了大面积的立体书架,开了一扇落地窗,大面的落地镜映照出外头葱郁的梨树林,青山巍峨,无限好风光。
霞光穿透玻璃,大片日光抖落进来,映照着空荡的书架。有限的几本书成为聚焦点,编码整齐的书脊,流利的线条不似原来那般纤毫毕现,反而尽数柔化在了落日余晖的瑰丽中。
书房正中间摆一张白色的书桌。桌面上空荡,什么东西都没放,显得格外单调。
书架上书很少,很空荡,零星放着一些书籍。
闲置了太久,书架上布了一层厚厚的灰。
霍初雪在书架前囫囵转一圈,意外地看到了两本高中的英语课本。书本受潮,纸张泛黄,页脚微卷,久经时间淬炼。
她之前听贺清时讲过,他太太生前是老师,如今看来是个高中英语老师。
贺清时见她在看这英语书,告诉她:“我太太生前是英语老师。”
真是凑巧,都是英语老师!
同样都是高中英语老师,霍初雪不免想起苏老师。一时间神情有些怅然。
她说:“我高中的一个英语老师,超厉害的,讲课讲得特别好,去过很多地方,眼界开阔,教给我很多东西。她与众不同,别的班都在上课,她给我们放电影看。那种全英文,对着字幕看。那个时候很多班都羡慕我们。我是她的课代表,我非常喜欢她。可惜后面她走了,我连葬礼都没机会参加。那天在西子人家,我们班同学聚会,很多老师都到了,就她没到。”
难怪那天晚上她那么不在状态,眼里蒙着大雾,眼神哀伤。
贺清时静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因为他太懂喜欢的人离开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他抖动两下手里的那串钥匙,“去看看主卧。”
霍初雪哦一声,赶紧跟上他的脚步。
钥匙插.进锁眼,拧动两下,主卧门被应声打开。
主卧很大,所有家具都用白布遮盖住。霍初雪四下扫了两眼,并没有看到任何照片。
室内很清凉,置身其中,丝毫感觉不到热。
霍初雪是个乐天派,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没过一会儿便恢复如常。
“你刚才是不是在想该怎么安慰我?”她凑到贺清时跟前,拍了下他肩膀,豪气云天,“你千万别安慰我,我难受不过三秒。我喜欢她,就永远会记得她。虽然偶尔想起她时会难受,可并不会持续太久。因为我始终认为离开的人肯定更希望我们开心,不要为了他们暗自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