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1 / 2)

 车轮辚辚滚动,车门上的防风马灯与车帘一起轻晃。

马灯隔着薄水晶灯罩散发出温暖柔光,那光也跟着摇摇曳曳,透过车帘缝隙洒进昏暗的车厢内。

李凤鸣后背抵住萧明彻的右肩,略略回头仰视着他。

萧明彻垂眸望着她那如丝醉眼,喉头不可自制地滚了好几回。

他脑中乱糟糟,胸臆间像堵了一团理不清的麻。

他很确定,自己在今夜宫宴上并未贪杯。

所以就更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跟着醉酒的李凤鸣发疯。

他不明白方才为何要亲这醉鬼那一下。更不明白此刻为何不断然拒绝她“再来一次”的请求。

“再亲一次,不是不可以。但你要先答我一个问题。”

李凤鸣的醉音里饱含困惑:“唔?”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头昏脑涨中,萧明彻听到自己喑哑的声音问出了让自己都费解的问题。

问这做什么?她不过是个醉鬼而已。

“没人教过你规矩?李凤鸣殿下要亲你,这叫‘宠爱’,你应该欣然受之,哪儿那么多问题?”

李凤鸣颇为不满地哼唧着,反手勾住他的后颈,想将他的脸压向自己。

不过,此刻她的手臂软绵无力,若无萧明彻顺从配合,她并不太容易偷香成功。

柔软红唇已近在咫尺,两人鼻息相闻,

萧明彻咬牙闭目,强忍心中那份疯狂蔓延的野望。

他执拗地维持着唇与唇之间那两指宽的距离,不让怀中这醉鬼轻易得逞。

他愈发不确定自己和这女人之间,到底谁才是喝醉的那个——

首先,他居然听不懂李凤鸣在说什么。

其次,眼见这女人已醉到胡言乱语,他竟还是想从她嘴里得到一个确切答案。

“你得先答了才行。我是谁?”

李凤鸣含混的嗓音又急又恼:“管你是谁,那不重要。你就说愿不愿给我亲!”

不重要?!

这三字犹如一盆冷水兜头而下,使萧明彻火热的身心忽地凉透。

“你的意思是,不管是谁,都可以亲你?”

“是被我亲。”李凤鸣强调。

显然,这醉鬼心里的重点,与他所介意的,完全不是同一件事。

“亲个鬼。松手!李凤鸣,你……唔!”

*****

次日醒来后,李凤鸣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床柱上。

对于昨夜出宫后发生的事,她记得的都是些零碎片段,但那些片段也够她尴尬了。

她清楚记得,在马车上,自己上一刻还对萧明彻扬言“我绝对不会亲你”,下一刻就缠着人家索吻。

还反复强调,这是李凤鸣殿下的宠爱。

最后被拒绝了,还强吻。

醉得神志不清,居然还能偷袭强吻!她难以理解自己这是怎么了。

然而辛茴告诉她,她记得的这些,还不算昨夜最精彩的部分。

“……当时我去扶您下马车,您扑到我身上,吩咐我立刻带您回这院来。还很生气地指着淮王,大声嚷嚷,说他不让您亲,所以您绝对不去北院。”

辛茴强忍爆笑的冲动,身姿笔挺站在床帐前,巨细靡遗地复述着李凤鸣殿下昨日的疯癫壮举。

“当时姜叔姜婶、北院的几个侍者,珠儿和招福,还有我和淳于,都在。”

那么多人在场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眼下一夜过去,想必整个淮王府的人都已知道“淮王殿下不肯让王妃亲”这个秘密了。

再联想早前太子透露过这府中“不干净”,说不定在今日太阳落山之前,整个雍京城的人都会知道这个秘密。

趴卧着将脸埋在枕间的李凤鸣尴尬坏了,握紧拳头咚咚咚猛捶床。

偏偏辛茴还要再补一刀:“其实这都不是最尴尬的。最尴尬的是,淮王根本没说要让您去北院。”

说着,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闭嘴,立刻消失。”语毕,李凤鸣扯起被子蒙住头,发出绵长而绝望的尖叫。

她长这么大,并非头一回醉酒,却是头一回这么丢脸。

真不知要多少勇气,才能支撑她顽强地活下去。

*****

淳于黛找战开阳打听了,才知李凤鸣昨夜为何会醉成那样。

昨夜宫宴上的酒出自齐国皇家少府,名唤“醉花荫”。入口清冽绵柔,回味里有一丝果甜,滋味极佳,又像没什么劲道,很易惹人贪杯。

这酒通常只会出现在齐国宫宴上,外间并不多见。

李凤鸣来齐还不足一年,大婚时合卺用的也不是这种酒,所以对这酒的后劲一无所知。

她在宫宴上前前后后共喝下大半坛,不醉疯了才怪。

千金难买早知道。

李凤鸣在寝房里躲了整整一天,到了下午才强忍着羞耻,允许淳于黛和辛茴送吃食进来。

她并没有在寝房用餐的习惯,但今日是真的没脸踏出房门。

李凤鸣食不知味地扒拉着餐食,不敢抬头。

她过去也不是没喝醉过,但最过分的一次,也不过就是爬到房顶上对月吟诗。

昨夜为什么会醉到强吻萧明彻?她想了一天了,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淳于黛蹙眉,严厉瞪向辛茴:“你最近是不是给殿下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书?!”

别看淳于黛文文弱弱,手无缚鸡之力,但她认真起来念叨人时,连李凤鸣都得怵她三分,更别说辛茴了。

“冤枉啊!殿下是问我要来着,可我根本就没给啊!”

辛茴高举双手做投降状。

“前几日为着《艳香春传奇》,她对我威逼又利诱,一路将我从这里追到演武场,就这样我都没给!”

李凤鸣心不在焉地听着她俩的对话,忽地小声问:“北院今日……什么动静?”

辛茴赶忙答:“淮王一早就出门了,穿的是常服。连战开阳也不知他是去哪里的。”

“走的前门还是后门?”李凤鸣赶忙抬起头来,心虚又不安。

“我记得珠儿说过,淮王府后门出去不远,好像就是条河?”

淳于黛拿绢子替她擦了擦唇角,忍俊不禁:“淮王再怎么着恼,也不至于被自己王妃强吻了就去跳河吧?”

人啊,真不能做亏心事。一心虚就会变蠢。

“也对。快要夏望取士了,他本该多走动各家。”李凤鸣扶额,尴尬到十个脚趾在鞋里蜷成团。

“你们说,人会不会和豹子一样,也有发/情期?”

魏国的皇家囿苑里有座豹房,李凤鸣小时曾在豹房见过豹子发/情的场面。

此刻想想,她昨夜好像就有点那趋势。完全没道理可讲,既兽且欲,毫无人性。

好在她原本就打不过萧明彻,昨夜又醉成那样,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淳于黛无奈叹气:“若非要这么说,也不是全无道理。毕竟,等到今年秋末,殿下就满二十了。”

若不是两年多以前出了那场变故,李凤鸣在成年礼过后就该选人合婚的,不会被拖到十九岁才和亲来齐。

李凤鸣放下筷子,捏着羞耻发烫的耳朵尖:“不管怎么说,我昨夜不顾他意愿强吻了他。错了就是错了,我总得有所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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