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你们的确是功臣。”朱瞻垶的反应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但随着下文的道出也让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不过是在欲扬先抑罢了。“但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你们拿功勋换到了草原上最好的草场,平时你们打着来大明贡马的名义,连吃带喝还要拿……”“你们带来的牲畜和战马,每次卖的都是最高价。”“大明给的赏赐每次都是你们朵颜三卫得到的最多。”“边地互市的货物每次都是你们兀良哈人的最齐全。”“其他部族,包括鞑靼和瓦剌,羡慕的眼珠子都红了,但你们呢?”“你们还是不知足!”“你们把大明的恩赐当成了软弱可欺!”“你们隔三差五的就来大明打秋风,被逮到了就认错请罪,被赦免了就欢天喜地的跑回去,然后再找机会南下劫掠……”“一而再再而三的越界放牧!为祸边境!劫掠边民!”“屡教不改!恶习难绝!行如禽兽!”“毫无感恩之心!毫无敬畏之心!毫无悔过之心!”“一次次的宽容和大度,换来的却是我大明几十万边民的遍体鳞伤,若是我们再绕过你们,那些边民的血债又该怎么偿还?”“再不处理你们,大明的边境就如同虚设了,届时几十万的边民揭竿而起,我们朱家又该怎么面对?”朱瞻垶的话可谓是杀人诛心,直接把察罕达鲁花三人给逼到了悬崖边上。截至目前为止,越界放牧、逼近大宁以及劫掠边民的罪名都已经成立了,朱瞻垶直接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最后一步。说的就好像如果不清除朵颜三卫,朱家的天下就不保了一样。“回去吧,伱们兀良哈人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大明的盟友了,这些年来你们对大明边地百姓的伤害已经无法让大明继续坐视不理了。”“现在的兀良哈已经是贼子了……”“殿下!您不能!”察罕达鲁花也急了,再继续下去事情就彻底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殿下如此咄咄逼人不留余地,这可不合儒家圣人的教化之道!您自己也会被安上一个残暴的恶名!留于史书!流传后世!被后人唾弃!”“被后人唾弃?”朱瞻垶突然站了起来,脸上挂着冷笑。“我告诉你,我朱家到了我这一代可谓是香火鼎盛,单单是我娘,也就是大明的太子妃就是一胞诞下了双胎。”“我有个孪生弟弟这事儿你们应该清楚的。”“在我心中,这天下首先要是汉人的天下,然后再是我朱家的天下,最后才轮到个人。”“我朱家的子孙,不惧战场,不惧流言,不惧史笔如铁。”“只要是能稳固汉家天下,一切皆可做得。”“我做不了皇帝无所谓,我还有弟弟,我弟弟做不了也无所谓,还有汉王、赵王等一众都是皇室子孙。”察罕达鲁花从未遇到过朱瞻垶这般的人。在他的印象中,皇室子弟都是一个样子,别说是那高高在上的皇位了,单单是一个就藩的事情就能为之争破头,但面前的朱瞻垶却偏偏说出了这一番大义凛然的话来。“殿下……殿下……殿下!”察罕达鲁花猛然回过神来,跪着往前挪动了几步,想要抓住朱瞻垶的衣襟下摆。然而,却被一旁的郑亨狠狠地踹倒在地。“放肆!”“殿下!”察罕达鲁花毫不在意,爬起来跪在朱瞻垶的面前,胡乱的磕起了头。“请殿下给我们兀良哈人一个改过的机会,让我们也可以接受大明的教化,让我们不在愚昧无知。”“这是教化之功!足以让殿下名留青史,流芳百世!”察罕达鲁花已经是病急乱投医了,他知道这些虚名并不能让朱瞻垶提起兴趣,最起码从朱瞻垶刚才的那番话来看是这样的。但朱瞻垶不感兴趣是一回事,不代表别人就不感兴趣。教化之功、名垂青史、流芳百世,这三个词狠狠地打在了杨荣和金幼孜的心上。对于文人来说,这三个词就是他们为之奋斗一生的目标啊!“殿下。”杨荣终是没能禁得住诱惑,站了出来。“以微臣愚见,若是兀良哈人真心愿意接受教化,这未尝不是一件美事。”“既可以平息刀兵又可以平定祸乱,微臣认为或许可以尝试一番。”“微臣附议。”有了杨荣打头,金幼孜也站了出来。“只要兀良哈人真心归附,放他们一条生路也未尝不可。”“是啊,殿下!”察罕达鲁花犹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狂热。朱瞻垶没有说话,但却发出了一声叹息,转身坐回了主位上。“看来,前几日在阔滦海子说的话两位大学士还是没有放在心上,实在是让我很是失望。”“正所谓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史书上那么多惨烈的教训还不够么?”“汉武帝派卫霍两位神将把匈奴打到了漠北,自以为驯服了匈奴,但结果呢?五胡乱华的时候匈奴人依旧还是主力。”“唐太宗被草原各部尊为天可汗,他也觉得把突厥人教化好了,但结果呢?安史之乱让大唐一蹶不振。”“那靖康之耻和蒙元人迫害我们汉人的事情我就不多做赘述了,现成的教训就摆在面前,二位大学士为何视而不见?还是说根本就不知道?”杨荣和金幼孜本就没有干透的后背再次被冷汗给浸湿。他们不就前才被朱棣用靖康之耻给上过眼药,但现在就说这事儿,那不是往刀口上撞么?朱瞻垶的意思也很简单,哪怕是最直肠子的武将都能听得懂。这么多的教训摆在眼前,你还想着教化这群草原人?这和让狗别吃屎有什么不同?“我们天朝上国的确是有六德、六行和六艺的讲究,但却没让我们记吃不记打,接二连三的往同一个坑里跳。”朱瞻垶看着冷汗直流的杨荣和金幼孜,并没有咄咄逼人,而是以一种劝诫的语气在说话。“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