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员贪墨的问题自古以来就是屡禁不绝的,其中大体可以分为两类,一是官官相护,二是官商勾结。”“若是官官相护,依照孙儿认为那就应该严惩,以儆效尤,毕竟这是不可避免的问题,只有让那些人不敢伸手才是最好的处理和预防措施。”“但若是官商勾结,那就不一定了。”朱瞻垶看着老爷子,眼神中满是认真。“其实孙儿特意留意了一下那些贪官的名字,虽然孙儿大都不认识,但也知道几个熟悉的,更有甚者就是上一次恩科中举的士子。”“孙儿当时不明白,他们明明才刚刚出仕,为什么就这么着急呢?但后来孙儿想明白了。”“孙儿不太清楚,但想来爷爷应该清楚,这些有贪墨的官员们绝大多数都是富户或士绅出身的吧?寒门出身的只占少数。”“不错。”朱棣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显然他对自己的大孙子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看出了这么多的东西感到很满意。“只有两成的人是寒门出身,而且他们贪墨的数额较少,一个超过五千两的都没有,剩下的八成多都是富户和士绅。”“孙儿之所以把最后两类人的刑罚定得这么低就是因为这个。”朱瞻垶松了一口气,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其实这些寒门士子只是苦日子过怕了,在他们的心中也是有底线的,只不过初入官场,以往的经历以及家人的牵绊让他们没有经受得住诱惑。”“孙儿认为,像这类寒门出身的官员出现贪墨问题,主要原因还是在商人的身上。”“商人及其后裔不可出仕,他们想要权,那就得拉拢官员,而这种寒门出身的士子显然是最容易被拉拢的,成本也最低。”“当然了,孙儿说这么多不是想给那些寒门出身的官员脱罪,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贪墨了的,这是毫无疑问的,只是孙儿觉得相较于其他人,这些人的家人是无辜的。”“可能,这些人的行为连他们的家人都不知道,也正是因为此,孙儿才对最后两类人的处罚定的轻了不少。”朱瞻垶条理清晰,说得又不乏道理,让朱棣都有些动摇了。在以往,他对贪官的态度和他爹朱元璋是一样的,是属于那种恨不得杀尽天下贪官的那种人,将他们处以磔刑甚至是剥皮实草这种酷刑的。但现在,朱瞻垶的话却让他发现了自己以前的不足。的确,贪官是死不足惜的,但有些人,比如那些寒门士子的家人大多都是无辜的。能培养出一个寒门士子,这里面要经历的辛劳和苦楚是旁人无法想象的。不过说归说,丁珏被剥皮实草肯定是跑不了的。“想的倒是挺全面的,有你爹的几分仁义在,不过下不为例。”朱棣看着大孙子,轻声说着。“大明律制定出来就是要约束所有人的,今天开了恩,明天呢?后天呢?你怎么就能确定那些寒门士子看到你的仁慈之后不会放开手脚变本加厉?”“口子开了,以后想堵就麻烦了。”“奴儿干都司那边只要有了初步的成果,让天下人知道那里也能种田甚至产量还不少,到时候就有的是人愿意过去,大不了就是把卖向那边的羊毛制品卖的更便宜一些就是了。”“不管是惩前毖后也好,还是杀鸡儆猴也罢,都是不能留手的,知道了吗?”“孙儿谨遵爷爷教诲。”朱瞻垶赶紧低头称是。的确,他还是年轻了。他只是觉得那些个寒门士子的出身不好,他们的家人能在那样的情况下供出来个进士甚至是三甲很不容易,但完全没想到其他人在看到他对寒门士子的法外开恩后会有什么影响。律法问题,不容小觑,是一丝一毫都不能放松的。“好了,别站着了,坐下吧。”教育完了大孙子,朱棣的表情也柔和了起来。“爷爷是担心你太像你爹了,镇不住那些个贪官污吏们,以后不要再犯就好了。”朱高炽:这个时候还是cue我一下?“回头爷爷借着此番册立太孙的名头额外开一次恩科,你就跟着你爹去负责吧,也熟悉一下。”朱棣拉着大孙子坐到身边,笑着指了指还站着的朱高炽。“你爹啊,在这方面可是最拿手的了,咱们大明朝这两年的恩科都是他主持的。”……朱高炽一脸的无语,您这话说的,怎么就跟我要主持的一样?还不是您不愿意面对那些麻烦丢给我的吗?“特开恩科?”朱瞻垶先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一脸惊讶的看着老爷子。“爷爷,您不会是想趁此机会来个大清洗吧?然后让恩科进士顶上那些被清洗掉的官员位置?”“哦?想到了?”朱棣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才说出来,大孙子就看出了他的想法。“以前爷爷知道咱们这大明朝有不少的贪官,但也清楚这贪官是杀不完的,索性就让那些小贪之人暂且先留着,但是现在看来是不处理一下不行了。”“虽然不能一举解决贪官的问题,但最起码可以让他们在不短的时间内不敢伸手了,再配合着让新科进士就能让这个时间再延长一些。”贪官就是个根本处理不掉的问题,这不管是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还是什么其他人来都不行,因为这是时代背景以及社会制度所导致的,还有就是科技程度也限制了贪官的治理。历朝历代没有几个皇帝不想肃清贪官的问题,但这根本就是做不到的,就只能隔段时间处理一波让那些人缩一缩。“爷爷,孙儿其实有个办法,不过就是不知道该不该说,也不知道合不合适……”朱瞻垶闻言犹豫的看了老爷子一眼,有看了看他老爹朱高炽。“哦?说说看?”朱棣微微一笑,鼓励的看着自家大孙子。他虽然知道自家大孙子妙计频出,但这就好像一个农夫说他会打渔且还比渔夫做的更好,这就让人不太容易相信了。以前朱瞻垶从来没接触过这方面的问题,朱棣又怎么能相信他有办法且能处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