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顺崎把人带到了自己的诊疗室。
“请坐。”
乔语初在办公桌对面落座。
“手给我看看。”
她顺从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金顺崎一边小心翼翼拆着绷带, 一边道。
“我要拆了喔,可能会有一点痛。”
不知道为什么,乔语初觉得他有一点在哄小孩子的语气, 忍俊不禁。
“金医生对待患者都这么温柔吗?”
金顺崎戴着口罩, 头也没抬, 只是眼睛里一直有笑意。
“也不是,只是对待女士和小孩子会特殊些。”
“金医生大胆操作吧, 我不怕疼的。”
闻言, 金顺崎抬头看了她一眼,右手拿着骨科专用的小锤子。
“那我就先把打的石膏敲掉了喔。”
乔语初点了点头。
“好。”
即使他的动作已经尽量轻柔了, 但乔语初还是默默咬紧了下唇, 额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金顺崎不时观察着她的表情,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等石膏完全拆卸下来,他也好似松了一口气。
尽管只是拆了个石膏的过程,就疼得让她倒抽了一口凉气,但乔语初还是不想气氛太过严肃,也不想让站在一旁的严新远担心, 开玩笑道:“怎么疼的是我,看上去金医生也很难受啊?”
金顺崎扯了医用消毒湿巾把她手上残留的石膏粉末一一擦干净, 从手腕到掌心,无微不至。
“虽然没有经历过, 但从医这么多年,也经手了不少病例,患者的心情多少能体会到一些。”
乔语初只是随口一问, 却没想到他回答的这么认真, 微微一怔, 在心底感叹。
这位金医生真是人长的帅气,脾气性格还温柔,对待患者的时候又充满了人文关怀。
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看着金顺崎的目光里隐隐约约有一丝欣赏。
“好了。”
终于做完一切,金顺崎又拿起了她的片子,夹在了阅片灯下仔细端详着。
乔语初愣愣收回手:“诶,这就完了?”
不是还没触诊呢吗?
金顺崎头也没回,仿佛能读懂她内心在说什么一样。
“在替你擦掉石膏灰的时候已经摸过骨骼了。”
乔语初脸色微微一红,不再吭声。
半晌,金顺崎才摘下眼镜。
“这是什么时候的片子了?”
严新远抢先一步道:“两天前的。”
“再做一个吧,两天前的伤势和现在的会有一些细微的差别。”
他坚持要再拍一个x光片。
这是乔语初对他的第三印象。
严谨和务实。
等到了放射科,乔语初摘下了身上所有金属物件,一个人走了进去。
金顺崎和严新远他们都站在外面,看着电脑上逐渐出现的图像,金顺崎皱起了眉头。
严新远看他表情,有些担心。
“怎么说?”
“如果要图见效快,可以做一个微创手术,拿身体其他部位的骨片补上开裂的位置,但毕竟只是拔苗助长,肯定不如身体自然愈合的效果好。”
乔语初拍完了片子,走到门口,刚好听见了他们说话。
“自然愈合的话要多久?”
金顺崎看了她一眼,坦诚道。
“三个月内不能进行剧烈运动。”
乔语初摇摇头:“不行,太久了,我们半个月后就要比赛了,金医生,还是手术吧。”
即使不用医生说,严新远也知道手术会给人留下后遗症,他插了一句道。
“比不比赛的不重要,关键是要彻底治好。”
金顺崎摊了摊手,意见不统一,他表示无奈。
乔语初敛下眸子,片刻又坚定了起来。
“金医生,我想和您单独谈谈。”
“好吧,这边请。”
金顺崎率先出了门,引她到了会客室。
“茶还是咖啡?”片刻后,他后知后觉过来,运动员是不能随便喝外面的饮料的。
“对不起,这有瓶装纯净水。”他从吧台里拿了一瓶矿泉水出来递给她。
乔语初一只手接过,微微一笑。
“谢谢。”
两个人在沙发上落座,金顺崎倒也没废话,直接开门见山了。
“老实说,我觉得你们教练说的对,我也不建议你做手术,因为长年累月的训练,不断地用手腕去发力,本就导致你的腕关节骨密度要比正常人低一些,手术治标不治本,不是长久之计,而且也会留下一些后遗症,比如腕关节红肿胀痛、风湿、容易骨折之类的。”
乔语初握着这瓶水,一直没喝,低头用左手指尖不停在瓶身上划着圈。
她轻声道:“我知道,我这个年纪结婚都算是晚婚晚育了,更何况是运动员这个行列,我的职业生涯也不知道还剩下几年,但我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再和我的同伴们一起拿一次冠军。”
她抬起头来,眼眶有点红,嗓音发颤,却掷地有声。
“所以,请您给我做手术吧,不管是什么样的后遗症,我都承受的起。”
金顺崎看着她良久,能托关系前来拜访他的患者大部分都已经被病痛折磨得生无可恋了。
他还从未在一个女生脸上看到过如此自信又坚毅的神情,她谈起自己梦想的时候浑身仿佛在发光。
金顺崎心里微微一动,扯了张纸巾给她。
乔语初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了几滴眼泪。
她慌里慌张地接过来:“啊,抱歉,失态了。”
金顺崎摇摇头:“没什么好抱歉的,你很勇敢,大部分人应该会选择那种比较保守的治疗方案,很少有患者一上来就要请我给她做手术的。”
乔语初揩着眼角,破涕为笑。
“当运动员就要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啊。”
金顺崎微微前倾着身子,认真地看着她。
“虽然我很欣赏乔小姐您的这种勇气,但作为专业医生,我还是不建议您做手术。”
他又补上了一句。
“如果还想延长你的职业寿命的话。”
他说完这句话后,乔语初就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早已超过了他平时面诊的时间,但金顺崎还是想跟她多说几句话,安慰安慰她。
“我理解乔小姐说的那种没有拿到冠军的遗憾,但人生真的有圆满吗?”
“我在学习中文的时候,老师曾告诉过我一句成语,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现在所失去的,未必不会在将来补回来,不必急于一时。”
“更何况我想你的教练,你的父母,还有你的同伴们,应该都是担心你大过于比赛的胜利。”
乔语初左手攥紧了裤子上的布料,终于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