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开, 阿强和小黑就像被火烧了屁股一般，恨不得立马逃离此处，强烈的抗拒感隔着老远都能察觉。
不仅仅是抗拒, 季汀还从他们僵硬的肢体语言中感知到了恐惧，就像门后藏着一个可怕的怪物，正在不断逼近。
那股不详的预感愈发强烈。
季汀隐约看到门后有复杂的尖端设备正在运行。
他叹了口气，秉承着“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觉悟, 对阿强他们道：“既然重头戏就在这, 那我先跟他聊一聊, 其他的之后再说。”
闻言, 阿强和小黑下意识的松了口气，又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
季汀懒得细究他们的内心波动，只道：“放心吧, 就算真出了什么事，需要担心的也不是我。”
器轩子受不了他们的磨磨唧唧，一马当先的进了房间。
阿强和小黑对视了一眼, 叮嘱季汀：“小心点。”
季汀有一点不解：“不是签了合同吗？我记得合同的约束力应该挺高的吧？”
卡喵喵喵的死亡给季汀留下了深刻印象, 连带着对星际时代的“合同”也印象深刻。
阿强压低声音：“但那可是奸商，我很怀疑合同能对他有多少约束力。”
小黑也压低声音道：“要是情况不对, 你就把爵士拉出来，看在爵士的份上，他说不定会收敛一点。”
季汀朝他们挥手, 示意他们赶紧走人, 然后怀揣着沉重的心情迈入门后。
结果门后那一幕让他愣在原地, 沉重的心情霎时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我靠，你在干嘛？”
季汀顾不上其他, 一把冲上前，一手扼住悬在上空的机械臂，机械臂末端的手术刀闪烁着一层幽幽蓝光，另一只手推开正在器轩子脑袋上打孔的钻头。
器轩子变回了袖珍龙的模样，被一团幽蓝的粘液包裹，双目紧闭，表情轻松，像沉浸在一场美梦中。
这也太离谱了！器轩子好歹是个远古圣人，这才进来多久，就差点被人在脑袋上开洞了？
这些器械被季汀拦下后，发出嗡嗡嗡的轻微动静，然后像失去指令一般，在原地安静了下来。
这一幕带给季汀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他眼下只想尽快把器轩子从这团不知道是什么的粘液中挖出来。
他伸手探入了这坨幽蓝的粘液。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这么鲁莽的去接触一个来历不明的存在，”那个声音再度响起，没什么恶意，甚至还带着几分友善：“毕竟你对它一无所知……”
他的话没说完，因为季汀三两下把器轩子从这坨粘液中挖了出来，就像它压根不具有什么特殊作用一般。
虽然被季汀从粘液中挖了出来，但器轩子仍然没有苏醒。
“迷神香已经起效了，他短时间内不会醒来。顺带一提，你随身携带的智能生命幼崽的附着程序也已经被强制关机了，所以，这里现在只有咱们俩。”
季汀环顾周围，各类设备摆放得整整齐齐，虽然无人操作，但都在有序运转，在房间另一侧摆放着数十个密封的培养仓，培养仓内充斥着营养液，看不清里面具体有什么。
季汀收回视线，诚恳发问：“那你在哪？”
对方恍然大悟：“忘记跟你介绍我的情况了，我对自己进行了一些基因改造，目前的存在形态是附着状态，所以，你也可以理解成我就是这幢大楼，这幢大楼就是我。”
“考虑到地球文明落后的科技水平，我得解释一下，虽然我附着在大楼上，但拆掉这幢大楼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影响。”对方诚恳的道：“如果你想采取什么措施的话，我建议你找个更好的方式。”
季汀想起小黑方才的话，若有所思：“强烈的自毁倾向……你要真想死的话，应该不难吧？”
毕竟这世上，找死总是比努力活下去简单得多。
对方话里多出了几分愁绪：“我也这么认为，所以我做了很多尝试，比如说对自己进行各种危险的改造，再比如说选择更强大的智慧生物作为我的实验对象，但结果你也看到了……”
他长叹了口气，转瞬又兴奋了起来：“不过太好了，你终于来了，我终于能结束那份合同了！”
季汀：“我记得，违反合同的话直接就能迎来死亡。”
“所以李凯特地改了这部分条约，变成了我每违反一次合同就要增加合同期限。合同里还特地加了一条，禁止我自寻死路。”
季汀不理解对方的脑回路：“既然如此，那合同不就压根没有约束力？你直接走人不就行了？”
当死亡都无法威慑到对方，那还有什么能阻止他？
对方沉默了两秒，幽幽的道：“我欠了李凯人情。”
季汀竖起耳朵，没掩盖自己的好奇：“听小黑他们的形容，我还以为你不会在乎这些。”
对方长叹了口气，跟季汀分享经验：“你千万要记住，这世上免费的才是最贵的。如果有人又是给你做担保，又是给你找工作，每天嘘寒问暖，带你看星星看月亮，带你看各个星域的风景……
”
季汀肃然起敬：“原来是爱情的影响。”
对方哼哼道：“肤浅，但凡他有所求，我就不必落到这个地步了，早就想干嘛干嘛去了。”
季汀：“那他又是看星星，又是看月亮的，是为什么？”
他唏嘘道：“为了让我变成一个正直善良、能跟智慧生物共情的好人。”
季汀一时间没法将他嘴里的李凯跟自己认识的李凯对照起来：“你说的是李凯？”
“没错，就是李·曼达多·多布斯·凯爵士。”对方骄傲的跟季汀科普道：“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被称之为爵士吗？”
似乎有人曾跟季汀科普过，但季汀一时半会没想起来。
对方继续道：“爵士这个词意味着他获得了星联中超过三分之二的种族对他所做贡献的认可，也就是说，他是一个被所有智慧生物公认的好人。”
季汀没评价这一点，转而问道：“那你成为好人了吗？”
“显而易见，没有。有些东西没法被改变。我还是更喜欢原来的我，也没法理解为什么要为了那些脆弱的活物压抑自己，”他懒洋洋的道：“所以我很高兴，他终于死了。”
季汀：“我不习惯对着空气说话，要不你在这放个什么东西？”
方才被季汀推开的机械手臂挪到了季汀面前，晃了晃。
季汀盯着机械手臂，诚恳道：“你放心，我不是李凯，对拯救误入歧途的变态没有兴趣，李凯的遗嘱你也不用在意，咱们就当没见过，之后，你爱干嘛干嘛，想死想活都随意。”
季汀说完，拎起昏迷的器轩子就打算走人。
机械手臂晃了晃，遗憾道：“你说我当初遇见的要是你该多好？”
别，季汀可一点都不想遇见这种家伙。
他脚下飞快，眼看就要走到门口了，身后的声音还在继续：“可惜我遇见的是李凯。”
“只要完成合同我就彻底自由了，所以还得麻烦你签收一下。”
季汀一只脚已经踩在了大门口，压根没在意对方的话，开玩笑，他脑子出问题了才会回头，那家伙一看就是个超级大麻烦。
“合同内容是保证地球文明的安全。这其实不难，主要是我找不到地球在哪，不过幸好你来了，所以问题解决了，我方才已经把虫族的信息散发器派去了……”
已经走出大门的季汀停下脚步，转身回了房间，把器轩子往地上一丢，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考虑到地球文明太过落后，我千挑万选才选出了绝对安全的方案，没有比虫族更适合拱卫地球的了……”
季汀深吸了口气：“所以，虫族皇冠在你手里？李凯把它留给你了？”
“这么危险的东西他怎么可能留给我？当然是我抢来的，为了避免出现差错，我还花了点心思善后，把人安安稳稳埋进坟里了，李凯跟我说过，人死为大……”
季汀第三次环顾这个房间，巡视这片区域。
他认真起来之后，熟悉的场景褪去了色彩，某个庞大扭曲的阴影跃入了季汀视线。
它没有形态，飘忽在无法窥见的世界，直到季汀投去视线，才好似惊扰到了对方。
那坨阴影忽而亮起了光——准确来说，那不是光，而是对方的情绪波动。
“真是神奇，刚才我就想说了，你不遵守任何规则。你不应该是人类，但偏偏，你确实是人类。告诉我，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应该对你做个研究，如果这种特殊性能复制的话，那一定很有意思……”
对方滔滔不绝的话中断于季汀的动作。
季汀朝他伸出了手，他似乎碰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碰到，但没关系，只要季汀想，他就能轻易的抹灭对方的存在。
“你能杀死我，”对方兴奋了起来：“太好了，快动手，别犹豫。”
季汀不介意为民除害，但在这么做之前，他得先解决更重要的另一个麻烦。
见季汀收回了手，对方恨铁不成钢的道：“你怎么回事？这都下不了手？”
季汀提醒他：“虫族。”
他绝对不是个蠢人，因为这两个字一出口，他立马知晓了季汀在想些什么，进而贴心的为季汀解释道：“你放心，这合同内容是保护地球文明的安全，不是毁灭地球文明，所以我对虫族的基因做了一点小小的调整，再加上我手上的人类基因……”
季汀：“你哪来的人类基因？”
“从李凯身上提取的，”他不以为意的道：“将虫母的基因跟人类基因相融合，成功制造出信息素散发器，等它们抵达地球附近后，就会散发出虫母的波动，唤醒其他的虫族，并持续对它们造成影响，将它们基因中的虫母变更成人类，这样一来，地球文明就彻底安全了。”
季汀捋了捋，提取出他话里的重点：“虫母变成了人类？”
“是虫族认知中的虫母变成了人类，这样一来，它们就会忠心耿耿的拱卫人类文明，为人类而战……”
季汀打断了他的话：“据我所知，在虫族世界中，虫母负责繁衍，才能保证虫族的兵源，在你的计划里，谁承担这个功能？”
“你比我想的敏锐一点。好吧，我承认，为了完美的实现这个计划，那批信息素散发器不止会对虫族造成影响，也会对人类造成影响，以确保人类跟虫族能紧密结合，诞生源源不断的虫族……”
明白过来这句话里的含义后，季汀的愤怒达到了顶峰。
虽然对方美其名曰是为了保护地球文明，但这个计划，实质上却是让人类取代虫母的作用，作为虫族的孵化器，孕育虫族。
季汀甚至不用深思，都能想到这个计划不止改变了虫族的基因，也会彻底改变人类的基因，将这两者变成一个全新的物种。
而这恰恰是任何文明都不可能接受的变化。
“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把那玩意叫回来。”。
对方拉长了音调，懒洋洋的道：“可我不想这么做，要不你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