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晋国决定北伐,燕王慕容儁大发雷霆,然而他冷静下来之后,不得不承认发怒不能解决问题。看着南方本来唾手可得的中原,慕容儁除了浩叹一句可惜,什么都做不了。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燕国渐渐发现晋国北伐并非应允冉闵请兵的要求,却是向西北进兵,想收拾关中逐渐稳固的氐族势力。
“现在中原乱糟糟没有人维持秩序,咱撒手不管好吗?”一天朝会之后,已经按捺不住的燕王慕容儁把慕容恪留下来问他。
慕容恪不假思索地说:“冉闵向晋国请兵的时候,因为道义,咱必须顾虑晋国的决定,然而现在晋国虽然北伐,却意在关中,中原虽然一团糟却不愿理会。咱大燕是上天眷顾的国度,理所当然要替天行道,维护人间秩序,所以咱有责任出兵中原,平息那里的战祸。”
慕容儁听了很满意,拍板决定进军中原。
慕容恪离开朝堂回到府中,五弟慕容霸和左仆射皇甫真在等着他,一见他回来便问燕王对他说了什么。
“殿下思前想后,终于下定决心进军中原。”慕容恪说。
“他不再畏惧晋国了吗?”皇甫真说。
“比起晋国,他更怕的是不能把中原紧紧地握在手中。”慕容霸略带讽刺地说。
其实无需慕容霸挑明,皇甫真和慕容恪都明白燕王慕容儁有称霸天下的野心,夺取中原只是他的其中一步棋。之前,慕容儁之所以举棋不定,是因为害怕如果晋国进军中原的话,他们在插手中原事物就难以避免和晋国正面冲突,虽然燕国兵强马壮打了不少胜仗正当气势如虹,但即便如此与晋国相比他们的实力还是有段不小距离的,慕容儁畏惧因为一时的野心而丢掉已经拥有的一切。
然而,当晋国首先把目光转向关中而任由中原混战,他忽然明白了晋国的野心并不仅仅在中原,他们希望首先夺取关中,待到中原地区所有军阀都筋竭力疲之际再一举收拾他们。如此一来,失去中原作为缓冲带的盘踞在神州东北的燕国就不再安全,即将和刚得到关中和中原两个战略要地的气势正盛的晋军对峙,燕国就会面临前所未有的威胁。
“一定要阻止他们,不能让他们夺得中原。”这就是慕容儁的想法,他的想法却被慕容恪他们所洞悉,并在适合的时间地点提了出来。
“四哥,也就是说,战略部署要正式展开?我要带兵攻打辽西段部?”慕容霸明知故问。
“段部虽然勇猛,能克其之将领者众,但要牵制窥视中原的其他军阀,把那些阻碍行动的钉子一个一个拔掉,大燕非你我二人不能担当。冉魏强悍是中原之最甚者,也只有你我二人勉强能与之匹敌。”慕容恪想了想,决定向他五弟说清楚,“五弟,为兄自知领兵打仗的能力远不及你,由你来对付冉魏理应比我好。不过,虽然咱都没有明说,但是心里明白正是因为你的才能,殿下对你有所顾忌。举国倾力,意在把中原纳入我大燕版图,齐心协力,现在就比什么都重要。如果咱也像晋国那样陷入内斗,因为害怕被对手抓住把柄而放弃了唾手可得的中原之地,机会一旦错失,那源源不断后悔之情岂是捶胸顿足就可排遣?夺取中原,攻打冉魏不容有失,你我二人,假若失败,为兄只要将功赎罪,就能平息殿下心中的愤怒,你却必须死;假若成功,也只有为兄才不至于因功高而遭殿下猜忌,你则不然。攻打冉魏,胜败对你来说都不是好事,倒不如让你扫平冉魏周边的势力,让为兄能放手与冉魏一搏。只有这样,才是对大燕,同时也是对你最有利的安排。”
“四哥,如果段勤不称帝,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打了?”慕容霸尴尬地笑了笑。
“问题是,段勤已经称帝了。”皇甫真立刻粉碎了慕容霸的幻想。
慕容霸之所以不想攻打辽西段部并不是因为害怕他们的强大,而是因为辽西段部正是他妻子段迎秀的娘家,段部首领段勤是段迎秀的亲弟弟。
慕容霸才考虑怎么攻打辽西段部就到了府中,他这才想起已经差不多有半个月没有看见妻子了,便前往她居住的清皓园想探望她,不料她却生病不见。慕容霸知道他妻子是个极聪明的女子,她大概是已经知道他要攻打辽西段部的事情,一口乌气难以下咽,碍于妻的责任又不愿意阻挠他,才暂时不愿见他的。
“不愿见也没办法,辽西段部还是要打。”直到出征前一天,慕容霸还是没有见到段迎秀。他待在房间里头,一边擦亮刀剑,一边吩咐手下喂好坐骑迅风,当他他拔出匕首放在烛光下看看是否锋利非凡的时候,妻子段迎秀走了进来。
“夫君。”段迎秀一进来便说,“您已经下定决心了吗?”
慕容霸放下匕首转而看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看来奴家没有嫁错郎呀,”段迎秀莞尔一笑,“就是希望夫君心无旁骛,奴家这些日子才避而不见,请夫君见谅。”
“迎秀,为夫求你原谅。”段迎秀的谦卑让慕容霸更不好意思了。
“奴家嫁予夫君,理应一心一意向着夫君,却盘算着求夫君在战场上留家弟一条活路,实在无颜以……”段迎秀叹了一口气,“但是奴家是个明白人,知道如果不是家弟与殿下作对执意称帝,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这完全是他咎由自取,奴家对此无话可说。”
慕容霸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夫君,您就放开打,不必顾虑奴家。”段迎秀继续说,“奴家愿夫君旗开得胜。”
然而正是因为段迎秀那么说,慕容霸才没有采取初定的速战速决——用投石器把着火的石头一个一个往段勤的绎幕县里扔。这样确实能够很快打败段勤,不过得到的却是一座破破破烂烂的城池了一堆一点儿用处也没有的尸体。有充足的粮草,封掉段勤来援的道路也容易,通过考虑,慕容霸决定打围困,重兵驻守进出绎幕的必经之路。段勤被围得没办法,只好打开城门缴械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