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嗡嗡响了一会儿后,王猛冷静下来了,他推开了扶着他的权翼,走到张存孝面前,问他是哪个吕将军。
“司隶校尉吕将军呀!”
张存孝说到这份上,王猛没有任何理由怀疑不是吕婆楼出事了。
“他怎么了?”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吕婆楼暂时还没死。
“死了。”然而,王猛失望了。
“死了呀……”刚才还见着活生生的人,现在却被忽然告知已经死了,王猛还是有点不相信,“这……怎么会……”
“陈洪也死了。”
“啥?”一下子死太多人,王猛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
“王大人,照卑职看来那应该是有人刺杀。”权翼忽然说。
“是的。”张存孝把手上的箭递给王猛,“他们就是被这些箭射死的,陈洪身上刺着五六支这样的箭,吕将军更惨……”
王猛默默地接过那把箭,箭上的白羽被污染了,箭尖的血渍红得发黑。
“看来是涂了箭毒。”权翼说。
“让我去看看现场吧……”王猛叹了口气,走了几步,又回了头,“告诉世明了么?”
张存孝摇了摇头。
“去告诉他吧。”
“那么谁保护您去现场?”张存孝立刻说,“那摆明是冲着您来的呀。”
“这我是知道的,存孝……”王猛转过身,又转回来,“吕将军那是桃代李僵了。”这个事实让他难以接受。
“王大人,如果您信得过卑职,世明那边就由卑职来通知吧。”权翼走上前去。
“好吧……”王猛有点头疼,“世明那边就拜托您了。”
“要告诉邓羌么?”张存孝忽然说。
“暂时不了。”王猛扶着额头,“一下世明来了你还要拉着他,再加一个邓羌,恐怕就拉不住了。”他想了想,“存孝,你还是和权大人一去过吕府吧,拉住世明也不容易。”
“那您呢?”张存孝很着急。
“你保得了我一阵子保不了一辈子,如果不把凶手揪出来,落得吕将军这样的下场也是迟早的事。”
张存孝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权翼拉着出去了。
王猛赶到的时候,李巽已经在命案现场了,李巽是李威的亲信,是李威派他过来的。
“光天化日之下杀人,简直是无法无天了。”李巽说。
“这儿从来就是无法无天。”王猛按照李巽的指示,走近撞翻了卖包子、瓦盘和锦囊的档子那边。王猛家的牛车正停在那里,车夫陈洪身上插着五六支箭,伤口发黑,倒在牛车前面一丈远出。拉车的牛已经倒下了,他们差不多走到牛车前面的时候,那只牛猛地睁开了眼睛,不过很快又闭上了。那头牛死了。
“娘的!”被吓了一跳的李巽骂了一句,走在前面的王猛没有管那头死掉的牛,拉开牛车布帘的时候,不由得闭了眼睛,又迅速地放下了布帘。
“王大人,别看了……”里面的情形刚才李巽已经看了,吕婆楼整个身体就像是蜂窝似的,黑色的血染透了衣衫,已经开始凝固了,血腥味极其难闻,他脸色发紫,五官拧成一团,看起来死得极其痛苦。
李巽想拉他走却拉不动,王猛又扯开了布帘。
“看来是豪强所为。”李巽从牛车车厢上拔出一支箭,那支箭没有伤到人,所以还保持原有的样子。
王猛接过箭,什么也没说,他知道李巽说的是事实。不是豪强所为,谁都没有心思往箭上弄什么白羽。光有白羽,他不能断定是谁人所为,毕竟恨他的豪强实在是太多了。
现在他最担心的是不知道怎么向吕光交待,因为吕婆楼是被误会是他才被误杀的,而且他还是把自己引荐往秦国,送他平步青云的那个人。
“我知道的,你一直担忧我可能对大秦不忠,现在你死了,我又能向谁证明我绝对没有损害大秦的意思呢。”然而不论他自责还是内疚都无补于事,人死了就是死了,就算到场的吕光一把将王猛拖开扯开帘子哭得撕心裂肺,他爹也还是活不过来了。
知道吕婆楼死了,苻坚震惊得站了起来,他一晃神,不小心撞到了台面上的奏折,奏折哗啦哗啦地落了一地。声音把苻坚惊醒了,便问吕婆楼是怎么死的,却被告知他是从王猛那儿出来的时候被人用涂油箭毒的乱箭射死的。
聪明的苻坚立刻想到了那些箭是冲王猛来,而吕婆楼不过桃代李僵而已,便找来李威,问王猛和吕光的动静。
“王猛他一直在查,似乎已经查出点眉目了,不过害怕打草惊蛇,便暂时没有声张。”李威说。
“那世明呢?”苻坚扶好了即将掉落的奏折,“他还好吧,他定是伤心死了。”
“可不是么……”李威吞吞吐吐。
“怎么了?”
“那天李巽去了现场,回来的时候他告诉微臣说,世明他哭闹后便回去操刀子了……”
“后来呢?”
“王猛劝住他了。”
“亏他还敢劝说。”苻坚不解了,“要是孤,有个人的爹因自己而死,孤怕是没有脸面面对他了,更不说什么阻止他报仇的。”
李威看着他,啥都不说了。
“如果没有他,现在孤恐怕就被越王弄死,成了鬼了吧。”说罢,苻坚叹了口气。
李威还是不作声。
“你刚才不是说王猛已经查出点眉目了么?他查到的是谁?”过了一会儿,苻坚才又问。
“强廷。”李威说。
“强廷?是强家的人呐?”但是他没有对上那人究竟是强家的哪号人物。
“是强德的侄儿。”
“是他呀,”苻坚皱了皱眉头,“强德可是太后的弟弟呀。”
“指使人暗算王猛却误杀吕婆楼的人是强廷,不是强德,皇帝。”李威向前了一步。
“有什么不一样么?”
“当然不一样。”
念李威是他长辈,便不计较他在问题上硬是要跟他过不去了。
“皇帝,您打算如何安置王猛?”过了一会儿,李威才说。
“何出此言?”苻坚想了想,“是他让你来打听的么?”
“不完全是,不过微臣看得出他很不安呀。”
“不安是自然的。”苻坚笑了笑,“谁不怕下一个就轮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