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人一把举孝廉贤直的皇榜张贴在闹市里便迅速地围满了人,苻融骑着牛车从经过,想起这些年来他几乎都在太学院游手好闲。四五年前,身边几乎所有人都坐在牛车上面,他一个人骑着白马穿过长安闹市引来多少人的羡慕。现在,周围的人都坐着马车,他却坐在牛车里面慢悠悠地晃来晃去。
走到通往京兆尹衙门必经之路的石桥,又一大群人围着不知在看些什么。牛车是铁定过不去的了,苻融又不想这就打道回府,便下了车让车夫先行离去,独个儿往人群围着的方向走去了。
“打他,打他!”围观的人叫得甚欢,苻融以为有人比武。想去见识一下秦国武士的风采,京兆尹衙门方向却急匆匆地跑来一个人。
“你们在这儿打让王大人的脸往那儿搁?”那个人拨开人群冲了进去。
“张存孝你给我闭嘴,要制止让他自个儿来,一喽啰叫嚣着这是什么意思?”苻融认出那个一开口就侮辱人的家伙正是万人敌邓羌,“你们俩继续打,老子还在看着呢!”
“你们俩听他的?”张存孝抽出一把刀唰地剁在那两人中间,那两人跳开了,愣了一会儿后不约而同地苛责地等着他。
“瞪我?”张存孝有点儿怒了,“他比你们俩都牛你们要听他的?”
两人苛责的眼神消失了。
“就他这玩意儿?”他拿着刀的手指着邓羌。
“你们俩就别打了,看老子怎么揍他!”邓羌怒了,右手摸往腰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连刀儿都没带半把。
“有种你就揍我!”就算带了武器在身上张存孝就不怕邓羌,就更别说只是一个赤手空拳的邓羌了,“被揍惨了可别没种地哭着喊爹!哥不是你爹!”
苻融立刻知道遭殃了,他连忙赶往京兆尹衙门,才走到府衙前就看见王猛急匆匆地赶出来了。
“王大人……”苻融迎上去。
“啥都别说了,一道儿吧。”王猛拉着苻融就往石桥那边赶了过去,“存孝,收起刀子!”拨开人群,王猛冲了进去,却没半把刀子朝他飞过来。他有点儿惊讶,观察了一下周围,那四个武夫的目光齐刷刷地打量他。
“没动手?”王猛有点儿懵了,“没动手就好……”
张存孝有点尴尬地看了他一眼,低下头。
“没啥好看的了!”苻融站了出来,想驱散还在围观的人群,但他的话根本不管用。
“有啥好看的呀!”邓羌怒吼,“看什么看!”他话一出,周围的人抖了一抖,溜得一个不剩。
“老头子总算出来了。”邓羌要命地笑了,“让这厮出来就想打发掉老子老子不把你衙门拆了不丢面子!”
邓羌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但王猛没管他,他已经习以为常了,但那两个相貌身形都不亚于邓羌的两个武将也一道儿,他不得不有点儿惊讶了。
“不关我事!”邓羌像是洞悉了王猛的思虑,“老子可不知道他们俩怎么打起来的。”
“张蚝?”王猛看了看左边。
张蚝瞪大双眼哼了一声,王猛拼命忍着才没立刻皱眉头。
“杨安?”他又看了看右边。
杨安抓了抓脑袋,尴尬地笑了笑,拱了拱手。
“各位到京兆尹衙门坐下喝个茶?”僵持下去不是办法,王猛只好让步,他想了想,忽然想起不知道京兆尹衙门还有多少好茶没有,不仅抓了抓脑袋。
“哥这儿有酒!”邓羌指着不远处他坐骑畎飒,那马顿时吁地叫了一声。
“好吧。”王猛投降了,“都拿过来,都拿过来……”
“大人!”张存孝立刻反对。
“就这一次。”王猛使劲儿按下张存孝,“就一次。”
张存孝地发现了邓羌得意地笑了,气得要命。
“不知道他们俩是怎么打起来的你还起哄?”到了京兆尹衙门内庭,还没坐下王猛就说邓羌。
“那厮不起哄?”张存孝指着邓羌,“他能不起哄?”
邓羌扬起一拳头朝张存孝挥过去。
“苻侍中,您或许还不习惯,但这是这儿的常态!”张存孝一手接住朝他而来的拳头,推开来扔出去。
王猛点了点头,“多多包涵。”他尴尬地笑了笑。
邓羌抓了抓脑袋走出房门。
“无碍,无碍。”苻融连说,却不由自主地打量着王猛,打量得人家不禁有点尴尬了。
“苻侍中?”张存孝提醒苻融。
“哦?”苻融一怔晃了晃脑袋,“不知怎么的总想着以前似乎在啥地方见过你。”
“不一直在朝堂见着么?”张蚝脱口而出,杨安掩着嘴巴好不容易才忍着没笑出来,张蚝瞪了他一眼立刻转移视线,杨安皱了皱眉头,不作声。
“是的,在华山之阴,还是一介草民呢。”王猛诚实地说。
“哦,是你!”苻融想起来了,“原来那天在华山观日峰遇见的那人就是你呀?”
“正是。”王猛点了点头。
“来来来,大家都行走江湖的,来点儿酒,一醉泯恩仇。”这时候邓羌提着几灌酒踢门进来了,他往张蚝和杨安怀里一人塞了一罐酒,准备往张存孝那儿也塞却绕过了他直接塞到苻融手中。张存孝生气地向前走了一步,一把夺过邓羌手中的一瓶酒,却不慎摔了另一瓶。
邓羌看着他,低下头看了看手中剩下的唯一一瓶酒,抬起头看了看王猛,又低下头。他拔下酒瓶塞喝了起来,喝了一口才说,“你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他。”他指着张存孝。
“喝吧喝吧!”王猛甩了甩手,他算是服了邓羌了,这厮明明就准备了张存孝那份,却口硬死活要人家求他才让喝。
“广武将军,那事儿咱不是故意的,您多多见谅!”杨安举起酒瓶子,“咱自罚!”
张蚝立刻举起酒瓶子一撞,点了点头,表示事儿了了。
“阉大哥心胸宽广能撑船呀!”邓羌跑过去搂着张蚝的肩膀。张蚝很尴尬,一方面邓羌的确是在夸他,另一方面,邓羌又在戳他的痛处。
“上次一战咱俩还没分胜负呢,”邓羌拼命地拍着张蚝的肩膀,“校场?”
张蚝的眼睛顿时亮了。“好!”他又灌了几口,一摔酒瓶子,拖着邓羌往外跑。
“看来张蚝想揍他也想很久了。”张蚝和邓羌的背影消失了好一会儿,张存孝才说。
“是的。”王猛点了点头。
“没几个人不想揍他的。”张存孝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