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法国?突然听何宗文这么说,顾舒窈愣了片刻,她其实已经没有想过出国留学了。虽然这个年代留学,最快可以在四年内同时拿到本科、硕士学位,但也要好几年。
顾舒窈明白,眼前这个局势再这样下去,等她几年后回国,那些她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或许都已经发生了。
虽然有这样一句话,“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可她身为一个从百年后到这个年代来的人,她没有资格去独善其身,没有资格一个人远渡重洋然后对大洋彼岸的炮火硝烟置之不理。
何宗文见顾舒窈没说话,也没有再说什么。
曾庆乾对何宗文说:“何老师,你说的那个奖学金的事情?我要不要跟孔教授再说一遍?”
何宗文对此事倒很有把握,“你很优秀,应该不成问题,到时我再帮你去学校提申请。而且我有朋友在法国当公使,我给他写封信过去,推荐你去法国留学。”说着,何宗文回过头来又对顾舒窈笑了笑,道:“上次去法国的签证就是托他帮的忙,我和他交情不错,他正好去法国当公使,倒也是巧。”
顾舒窈自然听得出何宗文话中的意思,多么巧合的事情,多么难得的机会。
听到何宗文说起“法国公使”,曾庆乾突然扬了下眉,惊讶道:“何老师,你说的是不是曹延钧先生?”
何宗文点了下头。
曾庆乾的眼中带着钦佩,“我听孔教授提起过他,十六岁留学美国,二十四岁念完博士才回国,三年前还和英国就文疆问题谈过判,很厉害的一个人!”
顾舒窈看他们两的谈话,曾庆乾已经下定决心去法国了。也是,曾庆乾在燕北大学一直是学生运动的领导者,虽然这次殷鹤成将他放了出来,并不代表殷敬林以及日本人以后不盯着他。与其再被抓起来,出国留学是更好的选择。
赴法国留学,虽然物价和学费都比英伦要低,但也不是曾庆乾的家庭能负担的。好在燕北大学的一位创办人设立了一项奖学金,支持优秀学生赴国外留学。
顾舒窈先带着何宗文回了复兴大药房,让大夫先给他开了几服药。
到药房的时候,许长洲也在,见顾舒窈扶着何宗文进来,并不意外,连忙安排大夫过来。
许长洲之前帮着打听何宗文的事,对何宗文的背景以及书社发生的事都了解得差不多了。
待大夫将药开好了,顾舒窈便和伙计一起去帮何宗文捡药。
何宗文因为在监狱里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患上了肠胃炎,不仅恶心呕吐得厉害,人也瘦了一圈。
顾舒窈捡药的时候出了神,她原想和司机一起送何宗文回他的寓所,可是何宗文病得也不轻,一个人回去住,连个替他煎药的人都没有。若是给他派个佣人过去照顾,他那又是一居室,佣人根本住不下。不过顾舒窈一想到这,也暗自佩服何宗文,他再怎么说也是副总理的公子,从前什么富贵日子没过过?如今却也能忍耐这样清贫、拮据的生活。
食过膏粱却仍咽得下糟糠,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
待顾舒窈拿着药走回去,发现许长洲已经在那边和何宗文聊了许久了,顾舒窈听见许长洲对何宗文说:“要是何先生不嫌弃,可以到蔽舍暂住一段时间。我家离药房也近,抓药煎药都方便。”许长洲又何宗文分析起来,听上去倒是头头是道,何宗文一直一个人住,这段时间一直空着,想必家里灰都攒了不少,根本不适合他一个病人现在回去住。而且许长洲还听说,这几天警察厅的人还是每天都到众益书社那边去,何宗文是众益书社的副社长,日本人一直对众益书社的报纸耿耿于怀,免得他回去之后自投罗网。
顾舒窈听到许长洲竟会邀请何宗文去他家住有些意外,不知道短短十几分钟他们究竟聊了些什么,竟然这么投缘。
许长洲现在和姨妈一起在法租界另外置办了一套洋楼,顾舒窈为了躲避警察厅的人,目前就借住在那。
何宗文如果去许家洋楼住,有佣人帮忙伺候着,比他一个人待在寓所里好得多。而且他之后和曾庆乾去法国,中间这段过度的时间正好可以在许家洋楼避一避风头。
何宗文只道了声谢,并没有急着答应,原想拒绝,顾舒窈也劝了他一句。过了一会儿,何宗文才对许长洲道:“那真是叨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