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齐清晨送完了纸团,到了晌午就接到了哑叔偷偷递给他的书信,幸而他自小认识几个字,看懂了信上的内容,趁着夜深人静,从外墙翻进来,无声无息的进主屋。
片刻,主屋的灯亮了起来,不算太明,扰不了旁人的美梦。
方泽生已经从床上挪到了轮椅上,虽然每日服药,但脸上依旧见不到任何血色。
周齐双手握在身前,微微垂着头,叫了声:“大当家。”
方泽生颔首:“辛苦了。”
周齐忙说:“不辛苦不辛苦,能为大当家做事,也不枉小的白来方家一趟。”
方泽生从没见过他,此时见他十五六岁的相貌,想了想,问道:“你家住何处?”
周齐说:“小的家是桃溪村的,那边的土地不好,开不了田,种不了茶树。”
方泽生说:“桃溪村?我父亲倒是去过。”
“诶。”周齐感激道:“全仰仗方先生在小的年幼时去了一趟,小的一家才能顺利度过的饥荒,得以活命。”
“那你认字?”
“也是方先生点的,他那时在村子里住了将近一个月,教会小的不少东西,小的爹娘一直让小的记着方先生的恩情,说是日后来方家报答先生。”
只是周齐住地偏远,并不知道方昌儒前几年就身故了,远道而来只得先在方家找了份工,日后再做打算。
“小的不知王夫人不是好人,若是早知她对大当家这样苛刻,自然是不会帮她看大门的!”
方泽生再次对周齐垂首,而后问道:“聿茗山可是有消息来了?”
周齐忙说:“有的有的,这两夜三宝都来了,昨夜让小的送了纸条,今晚说是二少爷在品茶局独占鳌头,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方泽生似是能想到当时情景,问道:“陶先知作何反应?”
周齐说:“惊恐万分。”
方泽生又问:“付家人呢?”
周齐说:“付家人更是不敢相信,听说品茶局结束后,付老爷站在山亭前久久没动。”
“柳氏呢?”
“柳氏?可是三宝口中的柳二娘?”
“正是。”
“听说是直接气晕在付家大少爷的臂膀里了。”
方泽生沉吟了半晌,略有些疑问地低喃,“气晕了?”
周齐说:“三宝是这样说,似是二少爷专门气她,当着她的面说了什么。”
方泽生垂着眼思量许久,“今日林家与方家的点茶局,可提到了?”
“提到了,但是没定输赢,估摸要等明日再比了。”
方泽生问:“可有原因?”
周齐忍不忍,想笑又不敢放肆地笑,“二少爷在品茶的时候不留情面,好好地欺负了一番林家那位很有天分的小公子,那小公子年仅八岁,本就十分骄傲的性子,一时气不过,直接躺在聿茗山上大哭大闹,林家今次煮茶的是他父亲,最终没辙,只得放下器具,跑去哄孩子了。”
哑叔听完,当即哧哧地笑了起来,方泽生的嘴角微微地颤了颤,半晌,蜷着手指问:“可还有……其他的话吗?”
周齐眨了眨眼,挠着后颈说:“没有了。”
方泽生眼中暗了暗,“真的……没有了?”
哑叔急忙对着周齐竖起两根手指,又比划了一番,周齐脑子不笨,顿时读懂了他的意思,恭敬道:“虽然二少爷没亲自带话,但三宝说,他今日在聿茗山上好一番招摇。”
提到付景轩,方泽生的眼睛又亮了起来,问道:“如何招摇?”
“说是让茶童当着众人的面,喊了他好几声方家内室,那声音响亮的,都快穿透聿茗山的山谷了。”
方泽生似是没有立刻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怔了半晌,才僵硬地把头扭到一边,藏起了脸上隐隐浮现的淡淡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