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英忠的表情变了。
聂子谦的表情也变了。
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
唯独楚怜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
不是她没认出来那东西是传国玉玺。她看过古装电视剧,也拍过古装电视剧,玉玺大概长什么样,她心里还是有数的。
她只是时刻谨记自己的人设,作为一个刚满周岁的小屁孩,看到玉玺,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才是合理的。
“好了,抓罢。”楚渊背过身,慢慢吞吞地走回龙椅,全然不觉自己刚刚做了一件多么惊世骇俗的事。
得玉玺者,得天下。
楚怜等会儿若是抓了玉玺,难道要当场传位不成?
如果是陛下的话,倒还真能干出这种荒唐事……
这个问题盘旋在众人的脑海里,投向楚怜的目光,顿时多了一分凝重。
悄然隐没在殿角阴影处的聂子谦,眼中蒙上一层阴翳。
楚怜终于被放到了红布上。
表演时间到。
楚怜一边手脚并用地费劲往前爬,一边飞速转动自己灰色的脑细胞。
这个楚渊显然并不像他表面看上去的那样废柴,极大概率是在扮猪吃老虎。
而那老虎就是聂英忠,或者说,是聂英忠所代表的宦官势力。
这一年来,楚怜几乎日日跟着聂子谦。聂子谦爱看书,常常捧着书一看就是一整天,看得最多的就是各种史书传记。楚怜窝在聂子谦怀里,闲极无聊,偶尔便也瞄上一两眼,对黎国的建国史也就有了更深的了解。
黎国开国皇帝是个疑心病极重的家伙,因为他自己就是谋反篡位坐上的龙椅。这位开国皇帝上位后,为了不让自己重蹈覆辙,开始大搞改革,走中央集权那一套。只要是带把的男人,他都提防,他只信任身边的那群阉人。毕竟自古以来,还没有过阉人称帝的先例。
阉党的势力就这样一日日发展壮大。随着特务机构东厂的建立,阉党的势力达到了巅峰。东厂厂公更是权势滔天,秉笔批红,掌握朝政,从首辅至百僚,皆由他任意升迁削夺。
到楚渊他爹那一任,自内阁、六部至四方总督、巡抚,都已被阉党的势力渗透腐蚀。
楚渊他爹惊觉时,为时已晚。但他还是奋起反抗,试图铲除阉党,然后就莫名其妙地染了顽疾,一命呜呼。
太子楚渊于混乱中继承大统。从继任的第一日起,便忽然对道教起了浓厚的兴趣,整天把自己关在锅炉房里,潜心炼制长生不老药,不理朝政,也无心子嗣之事。
真正治理黎国大小事务的人,是聂英忠。
对于黎国的这个局面,楚怜也不知该如何评判。
种什么因,结什么果。
立场不同,行为准则自然也就不同。
楚怜只知道,她的最高行为准则就是一切都以完成任务为第一优先。
而她那个不成功便成灰的隐藏任务,决定了她的立场只能是坚定不移地与聂子谦站在同一阵营。
只不过前提是皇位必须得由她来坐。
现在,象征皇位的玉玺,就摆在她的眼前,她只要再往前爬个一两米,就能握在手中。
可她不能握。
且不谈她那个便宜爹把玉玺扔这儿到底意欲何为,光就考虑到古人的封建迷信程度之高,她也不能碰这玉玺。
聂英忠留着她,是为了让聂子谦亲手养出一个傀儡皇帝来。
一个傀儡皇帝的第一素养,就是得没有野心。
虽然她现下不过是个牙都还没长齐的小屁孩,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野心不野心的,但她要是抓了这玉玺,在这些古人的观念中,恐怕就成了天生便有野心,随着年岁增长,野心只会膨胀得越来越大。
被聂英忠忌惮,可不是什么好事,轻则日子难过,重则小命都要不保——大不了逼着皇帝再找女人生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