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谈得极其顺利连家长都见过了的郑谦益, 在新的职业发展上成了初出茅庐的菜鸡,从来没有这么菜过。
可能是初次见面时,郑谦益先被老先生一家拉走, 同这一家谈完后,她又被负责此事的警官拉去吐了一遍苦水, 重点跟记者解释, 真不是我们工作不到位, 这事儿它确实不好解决。一直到最后才在小粉丝的介绍下跟阿姨一家接触, 导致阿姨一家对郑谦益很排斥,怀疑她是去帮老头那一家的。
不认识郑谦益是谁的时候, 阿姨一家就这么想,知道了郑谦益是谁,他们就更那么想了。
因为这两家人再度出现在警察局,郑谦益和小粉丝赶过去后, 老先生一家中的小女儿看到郑谦益就从她叫, 郑记者可得帮我们讲讲道理, 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之类很不好听的话,边说还边拽着郑谦益的胳膊, 就想展现郑谦益跟他们是一国的。
这年头网络很通畅,不关注时毫无了解,一旦在网上‘郑谦益’的大名,维基百科一点开,该了解的全能了解。国民良心也好国民记者也好,郑记者大有来头的身份对阿姨一家来说, 就是天然会帮助老爷子一家的‘上等人’。
‘上等人’肯定是帮‘上等人’啊,哪会为他们这些人讨公道呢。就算郑谦益在网上是鼎鼎大名的国民良心,在有过初次接触的阿姨一家看来, 也就是二代生在罗马,自然就做什么都能成。
基本上确实做成了很多事的郑谦益在这一家人身上碰了钉子,这一家只愿意跟小粉丝沟通,对她爱搭不理的。老爷子一家跟对方的态度正好相反,非常新任郑记者一定能跟他们这些被欺负的好人站在一边,一起抨击不要脸的‘穷鬼’。
作为常年挣扎在贫穷线上的穷鬼之一,郑谦益面对老爷子一家三位儿女,张口闭口就说阿姨那一家就是穷疯了想讹钱,总觉得自己也身种数箭。这一家的立场就不多言了,警方那边提供的新信息比较值得聊。
两家人三天两头的闹,警察也被折腾的很头疼,夸张点说,他们比妇女家庭部还想尽快解决这件事。不然这两家成天在他们辖区内闹,也不是个事儿啊。他们也是有年终考核的,这段时间由于此事一直被老大训,也烦躁啊。
负责调解的警察是一位跟家政阿姨年纪差不多的女警,不谈职位只论年纪,郑谦益叫对方一声阿姨也没问题,但她的称呼是姐姐,叫姨母多少有些不太对。
警察姐姐给郑谦益提供了一条,不确定是阿姨的儿媳妇瞎编的还是确有其事的消息。三个月前,怀孕的小儿媳妇刚到首尔来找婆婆,正巧碰见了老爷子那家的小女儿指着婆婆的鼻子骂她是出来卖的(拿老爷子钱了)儿媳妇当时就跟对方掐起来,掐进了警察局。
此前一直是老爷子一家报警,主要跟警察沟通,埋怨阿姨不要脸的也是老爷子一家的子女们。
这次还是老爷子的女儿报警的,但此次不同的地方在于,初次进警察局的小儿媳妇可能是紧张还是怎么样,在调解室跟那家女儿对骂,叫着你们这帮强|奸犯装NM好人!那家女儿当场骂回去,谁是强|奸犯,嘴巴放干净点,你们才是不要脸想讹诈。
警察姐姐当时没在意,光顾着劝架了,没想到这个小儿媳妇隔天单独来找了她,问了个奇怪的问题,只是动动手脚算不算强|奸?
郑谦益眉头一挑,这个意思是....
颔首表示她猜对了的警察姐姐继续说,“我还想细问,那儿媳妇就被匆匆赶来的婆婆拽走了,之后再问她们也不承认了。”从警小二十年的女警在这种事上有特殊直觉,也有丰富的经验。
“事肯定是没成,老爷子都八十多了,成不了。但事就算是成了,金春香(家政阿姨)也不会对外说。都不用讲现在这个时代,还有小姑娘被欺负了咬碎了牙把血往肚子里咽的。她年纪比我还大几岁,那个年代过来的女人,又一直生活在乡下,这种事她怎么可能开口对外说呢。”
“我怀疑就是有这么一出,金春香才会点头说愿意嫁,那老头也才会点头要娶。这一出也让金春香有底气留下,你这个年纪可能不理解,在金春香那代人的观念里,发生点什么后,她从男人手上拿钱就是理所应当的事了。”
“反而是他们家那个小儿媳妇,到底年轻,更有想法,宁愿一次头捞一笔,也省的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拖着。说句难听的,老头这把年纪,说死就死了。人要是入土了,她们找谁要钱去。”
“不过我估计老爷子的子女们都不知道有这一出,不然那三人早早给钱把人打发走了。钱是很重要,脸面更重要啊。老爷子老了老了做出这种事,这一家还都住在周围,邻居都是好几十年的,要是传出去,日子还怎么过。”
“矛盾点就在,金春香不会说出口,那一家就老爷子知道,老头也不可能说,子女就只想着金春香想讹诈,在他们的角度也不算错。两边就卡在这了,我也不好说,当事人都不承认,我说什么?什么都说不了,只能看他们僵着。要我讲,真说开了,反倒好解决,给钱了事。”
换句话说,警察姐姐在面对报警人时是站在老先生那一家的,但私下她个人支持金春香要钱。一来‘动手动脚’不可能是金春香自愿的,老头都八十了,她得多想不开找这么个男人?二来,这事儿金春香也没办法上告,更求不来一个公道,那拿点‘赔偿金’不就是理所当然的么。
不论是早年郑律师精通的法律条文还是郑记者坚持的公理正义,在这种狗屁倒灶的事上都没什么用。过往郑谦益那些已经快刷到满点的技能,碰上这种没办法讲道理的事,只能变身菜鸡,从头开始。
既然找到了关键节点,事情就好解决了,这是郑谦益去跟金春香阿姨沟通前的想法。等她真正去沟通了,才确定自己是个菜鸡,老阿姨很难沟通,根本就不信任她,能沟通个啥?
碰上不信任自己的人怎么办?没办法,只能用水磨的功夫,慢慢耗着。
换了以前,郑谦益可能会把利弊摊开,用言语诱导也好,装强势自己拍板也罢,都会架着金阿姨去跟那老头一家,当面锣对面鼓的讲清楚。你们犯了事,要不然给钱,要不然我们就往大了闹,看谁更吃亏。
这是快速解决问题的方法,非常快。快到郑谦益要是真想这么干,能在同警察姐姐聊过后,当天就把两家人聚在一起,最多三天,赔偿金说不定就打到金阿姨的账户了。
可郑谦益现在不想这么干了,不想强迫金阿姨用她的思路去解决问题。她更想让金阿姨自己站起来去解决麻烦,她想扶她一把而不是推着她往前走,这在男朋友的评价里是....
“你心软了的意思吗?”
“差不多。”
两人在郑谦益家里吃火锅,任时皖边给自己捞丸子,边听她说‘金阿姨’的故事。女朋友现在会跟男朋友分享自己在做的事了,主要原因是可以当故事讲,也很好理解。
男朋友的丸子刚捞上来就被女朋友用筷子戳走,白眼一翻,就你这样还好意思说什么心软?怎么没看你对我心软?丸子你都抢,你手断啦?自己捞!
郑谦益把抢来后变得更美味的丸子塞嘴里,嚼着鱼丸讲话有些含糊,同男朋友回忆过往。说她当场碰到过一所学校的老师性|侵女学生的案子,当年女学生里有一个是不愿意站出来讲述自己也是受害者的。当初,她的做法是找来各路艺人充当诱导剂,哄骗女孩子们讲出她们的‘小秘密’。
如今想起来,郑谦益并不认为当初的手段不好,但要是她现在去做,会跟缓和着来。当初她做的很多事都太急躁,导致后续有不少麻烦。为了解决那些麻烦,她还专门联系了律所帮忙监管学校,自己也时常联系那些姑娘们,就怕她们心理上过不去。
“那时候我觉得我是个律师,我确实也是个律师。律师只负责惩恶扬善,能帮助自己的当事人让犯罪者付出他们应该付出的代价。我这个律师就做的很专业了,能一直惦念着后续,想着要不要给她们做心理疏导,我都不止是专业简直是个大善人。”
郑谦益还准备再夸奖自己几句,眼神瞄到男朋友专注捞丸子貌似是在无视她,眼珠一转,新技能上线,“我是因为你改变的哦,因为你,我变得柔软很多,会更想要为别人考虑呢~”
又捞了两个丸子上来的任时皖动作微顿,看向女朋友的视线确实变得柔软很多,但说出口的话是,“一共就十二个,你已经吃了六个了,最后两个是我的!”别想骗我丸子!
喷笑出声的郑谦益探身就亲了他一口,男朋友真可爱~
可爱的男朋友瞪了她一眼,你嘴上还有油呢,脏不脏!
不过既然都脏了,既然大家嘴上都有油,那....完全可以继续么,火锅哪有‘情人’好吃。
情人很是‘美味’,柔软娇嫩,皮肤比自己都滑,郑谦益十分好奇,男朋友平时都在干什么,每天做全身保养啊?
金阿姨是块难啃的骨头,看着少言寡语,温和内向,实际上戒备心强的惊人。
郑谦益天天去给金阿姨一家帮忙,或者用套近乎去形容也可以。疫情愈发严重,街面上的行人渐少,不少店家从开一天到开半天,有些小店直接就关门了。金阿姨在的餐馆就缩短了营业时间,没那么多客人了,也就不需要两个洗碗工,阿姨被迫离职。
阿姨也没闲着,找工作几次碰壁后,就弄了些披萨盒回家叠,就是《寄生虫》里主角一家干的活儿,打零工,按件计费。阿姨的儿子本来是给餐馆送外卖的,现在也闲在家里,儿媳妇肚子大了,不可能再出去上班。一家人都在做这个。肯定是赚不了几个钱,也就能糊口。
他们一家住的房子跟《寄生虫》电影表现出来的屋子非常像,也是地下室,也是灯光昏暗,也是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能住人的地方,但就是挤下了一家人,能维持基本生活。
郑谦益去帮忙指的就是叠披萨盒,金阿姨寡言,儿子话也不多,两人对这位国民记者都是看见当没看见,也不知道是淡定还是排斥,倒也没有赶她出去,就是不接她的话茬。小儿媳妇倒是个外向的姑娘,郑谦益第一次去,她就阴阳怪气的,说什么您这种富贵人哪能做这些活儿有的没的,但她也不把郑谦益往外赶。
开玩笑,哪怕郑谦益手残,叠盒子叠的又慢又垃圾,时常要返工,那也是一个盒子算一个钱的。‘富贵人’又不会跟她们家要钱,有人愿意做白工,她干嘛要赶人走。
既然不往外赶人,四个人围成一圈,借着墙顶窗户的那点光叠盒子,多多少少会聊一些话,不可能一整天都沉默啊。
婆婆闷,丈夫也闷,外向的媳妇可能也是需要有人说话。起初她对郑谦益看不惯,不搭理她,能讲两句也是刺她。等中午了,她去做饭,清汤寡水的豆芽汤煮锅巴饭,搭着一小碟辣白菜就是他们的午餐。
儿媳故意只装了家里三人的汤饭,斜眼怼有钱人,您那么有钱,不需要我们包您伙食?
郑谦益是来表达自己没有恶意的,不是来做被人欺负的小白菜的,她摸着下巴对小姑娘讲,“你这事儿啊,办得不聪明。”
脸嫩的婴儿肥都没消就挺着大肚子的小姑娘不高兴了,“是啊,我蠢,您聪明,您跟我们蠢人混在一起干什么。”
“你既然知道我有钱,也知道我们这种有钱人都要脸,还时不时用国民良心的话刺我一下。怎么就没想到利用我有个好名声,挤兑我请你们吃饭呢?”也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可以炫富了的郑谦益,从愣住的小姑娘乐,“我教你啊,你跟我学,下次碰到我这样的,就知道要怎么捞好处了。”
此话不止吸引了儿媳妇的视线,母子两的注意力也都转过来了。
郑谦益直起腰,清了清嗓子,可以拿腔拿调的说话,“您看我们这个日子多清苦,您要是真想帮帮我们,与其给我们叠盒子不如请我们吃点好的,比如.....”
“韩牛?”小姑娘双眼放光。
大姐姐一个眼刀飞过去,“想得美,打劫啊,炸鸡吃不吃?”
比起高高在上的韩牛,炸鸡么....
“也行。”孕妇说着还咽了口口水。
一直都不怎么说话的母亲窘迫的出声,“不用不用,这不好,我们吃这个就可以。”
儿媳妇看了眼婆婆,捏着衣角有些不乐意,但也没反驳。儿子左右看看,拍拍媳妇的后背,也没反驳。
反驳的人是郑谦益,好脾气的同阿姨商量,“要是您觉得炸鸡太破费,那叫炸酱面,就叫两碗,我和她....”下巴冲孕妇点了点,“就我们两吃,好歹有孩子,多少得补补。再说我一个人出去吃也很奇怪,我这还得跟你们假装假装善人呢,善人就装一个上午也太假了,多少得坚持个两三天。”
做白工的人笑嘻嘻的说我就是来假装善人的,说得一家三口都露出笑脸。母亲眼角弯了弯,便是笑了,眼尾也带着生活所打磨出来的沟渠;儿子笑容也不大,有点憨,被看到了还偏头闪躲有些不好意思;儿媳妇是唯一笑出声的,开朗的很,笑了便笑了。
笑了,就可以吃炸酱面了。
面两碗,糖醋肉一份,送的腌萝卜一盒。
餐食送到,郑谦益端走了自己的一份面,再划拉走三分之一的糖醋肉倒进拌好的面碗里,最后把还剩三分之二的糖醋肉和腌萝卜往桌子中间一推,示意自己吃那么多就够了,剩下的都归孕妇。
母亲觉得这样不合适,想说点什么,儿媳妇手快得很,抄起糖醋肉的餐盘,一家一半都给分婆婆和丈夫的豆芽汤饭碗里了。肉都泡了汤汁,再捞出来,才不合适呢。
婆婆有些生气的拍了儿媳妇一下,媳妇也不说疼,嘿嘿嘿的冲婆婆笑,老公就闷头去拿米饼出来,有些犹豫的把装饼的袋子放在郑谦益面前。大小伙子讲话声音小的要不是桌上没人说话,郑谦益都听不清。
“这个蘸酱也好吃。”
糖醋肉有送的酱汁,米饼蘸着确实不错。郑谦益拿了块饼,一撕两半,剩下的一半给听丈夫那么说,把酱汁挪到她面前的小姑娘了。小姑娘愣了一下才接过去,再对大姐姐露出的笑容就透着亲近。
这一家三口,儿媳妇的脾气最直接,讨厌就是讨厌,喜欢就是喜欢,什么都摆在脸上。本来年纪就小,别看是要当妈的人了,自己还没成年呢。
没成年的小姑娘被一碗炸酱面就收买了,糖醋肉她一块都没吃到。老公要给她夹,还被她作势威胁要打,婆婆给她夹,她就端着碗躲,到最后也只吃了炸酱面。小姑娘吃的干干净净,连碗里的汤汁都用米饼刮着吃了,盘子光溜的都不用洗。
一份炸酱面下肚,小姑娘对郑谦益的称呼就从,那个谁;有钱人;国民良心等,转变为,欧尼。妹子还给欧尼一个荣幸,给她摸肚子。
郑谦益小心翼翼的摸了摸,有些好奇,“怀孕是什么感觉?”
“会漏尿的感觉。”孕妈可直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