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她略略有些恍惚了,陈冯说得声泪俱下的这位公子真是江应谋吗?为何她总觉得像是在说另外一位素不相识的人呢?陈冯眼里的江应谋待仆从亲厚,肯与人方便,还厚道仗义,可为何她所认识的江应谋不是这样的呢?
两人俱默时,过道里忽然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她连忙起身往外一看,只见四个身着金肩的侍卫阔步而来。走到牢门口,什么也没说,钻进来就拖着陈冯要走。陈冯惊叫道:“你们要干什么?”
她也愣了,慌忙问道:“你们这是要把他带哪儿去?我家公子已经入宫觐见国君了,国君未必会让他死,你们这又是干什么?”
其中一个回头冷脸道:“与你无关,一边待着去!”
她直觉是要出事了!
为什么?这四人均穿着金肩软袍,此乃稽国四品武官服,属于近侍袍服,也就是说这四人是隶属于国君直接统管的内廷近侍门下。若是江应谋劝说失败,国君要对陈冯执行车裂,也应该是司刑局来执行,不该是由内廷近侍来代办,这分明有些秘密处决的意思!
坏了,一定是江应谋在国君面前已有了胜算,国君见不能堂而皇之地处决了陈冯,便先下手为强了!
不行,不能这么便宜了那个借题发挥草菅人命的国君!更不能让那个卑鄙无耻,仗势欺人的魏空见得逞!若陈冯真死了,喻明伊料想也不会独活,江应谋辛苦数日是白费了,自己送到穆阿娇那儿的密信也算白废了!
眼见这四人架起陈冯要走,她忽生一主意,抢先一步出了门,哗啦一声将门上铁链拉紧锁上了。门内近侍一愣,向她喝道:“你干什么?找死不成?打开!”
她圆瞪双目,后退道:“你们又是来干什么的?陈冯先生有罪没罪,自有国法处置,怎能任凭你们这几个随意带走呢?”
“简直无知!来人!来人!外面来个人把这门锁打开!”那人又朝外喊道。
她可不笨,直接奔到过道的另一扇门前,一脚踹退了赶来送钥匙的狱卒,再顺手夺了钥匙,将那扇门也紧紧锁死。这下,那两拨男人傻眼了。
那扇木门是分隔重犯和死刑犯之间的一道门,狱卒们必须通过那道门才能进来给那几位内廷近侍送钥匙,如今一拨被锁在外面,一拨被锁在牢里头,只能远远地含泪相对了。
“这疯女人。”刚才吼她的那个近侍喝道,“你是江应谋府上的吗?你胆儿还真大!你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吗?”
她其实一点都不怕,但为了身份只得装出那么一丝丝害怕:“我不管……我不管你们是干什么的!反正……反正你们不能就这样把陈冯先生带走了!我家公子很快就来了!”
“死丫头!”那人指向她威胁道,“你再不开门我直接一刀子把他给抹了!听见没有,开门!”
“抹了?抹了的话……你们也跑不掉啊!把你们关在这儿,至少待会我家公子回来的时候能知道是谁滥杀无辜的啊!”
“你……都别愣着了,把铁链砍了!”
这人一声号令,两拨男人都拔刀出来砍铁链了。可用在这牢房里的铁链是那么容易砍断的吗?为防劫狱或者犯人出逃,这牢房用的铁链那都是国库里的精铁打造的,一条条又粗有壮,轻易是砍不断的。
两拨男人忙得满头热汗,她倒是挺清闲的,盘腿坐下,右手紧紧抓着那串钥匙,抄手看他们瞎忙活了。砍了半天,粗壮的铁索依旧没有断,这些人甚至动起了砍门的念头了。
就在此时,晋寒领人风尘仆仆地赶来了。
之后的事情她就不知道,因为放了晋寒进来后,她和桑榆也收拾了东西回府去了,不知道后来晋寒和那几个近侍怎么样了。
回府等待了约莫半个时辰,宫内传出消息,说陈冯被赦。与这个好消息一同传来的还有一个坏消息,却不是有关陈冯的,而是魏空见。据说,国君以魏空见夸大事实造谣生事为由撤了魏空见的职,命其在家禁足反省,未有赦命,不得复职。
宫内的那场辩驳很明显是江应谋赢了,而且应该是大获全胜,不但让陈冯脱罪了,还让魏空见恶有恶报。
她真的很好奇,到底江应谋是如何说服国君改变心意的,但同时,她也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江应谋的确是一个能撼动他想撼动的一切的人,与这样一个人谋皮,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