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为并非有意隐瞒了这样的事实真相,而是早在命案发生之前,他便一直守着这个秘密。
他不仅仅隐瞒了展颜、阴十七、花自来这些自衙门里来寺的差爷,连寺里的住持大师慈眉与他的师父也是不知道的。
只是未料到谁也没有瞧出来的秘密,让阴十七看无为的一个喝茶习惯与右手食指小小的动作便将秘密牵引了出来。
右手食指微抬,那是无为尚在尘世家中时的习惯,若是不必,他便会微抬右手食指,示意身边的下人,下人们是侍候他惯的,自然明白他微抬右手食指的意思。
他与英小姐自小便在一处玩耍,小芝又自小是英小姐的贴身丫寰,自然晓得他这一个小小习惯动作的意思。
至于他与英小姐之间的情感纠葛,无为并没有将故事说得太多太长,只大概说了他与英小姐的有缘无份,道是人意弄人,缘深份浅,万般无可奈何。
无为与英小姐的故事颇令人唏嘘,却没有半点与案子扯上干系,无为的谎言令阴十七起疑,甚至还动到她从不轻易拔出刀鞘的佩刀。
可这样的结果,却让阴十七很满意。
不管真相到最后是什么样子,她都不希望在佛门之地静修出一个杀人凶手来。
寺里响起了钟声,阴十七、展颜、花自来三人皆不明所以,无为解释道,是寺里众僧与香客的午膳时间到了。
午膳时间到了意味着午时到了。
展颜让无为先带着花自来到斋堂用斋饭去,他则与阴十七再在阵厢房里待一会。
花自来问展颜,为什么不一同去用斋饭?
展颜还未说什么,花自来自已已迅速意会到了什么,连道着明白明白,便飞也似地与无为走了。
无为走得慢,还让自以为很聪明地猜中了展颜与阴十七之间那点小道道的花自来拖得不得不走得快些。
日间午时或夜里子时皆可看死者亡语,阴十七午后便要与花自来到邻县珑门客栈去,于是她决定在午时看死者的亡语。
死者留在千光寺里的身份表明是洪沙县城北人,名为兰芷。
除此,再无更详细的死者家地址或其他信息。
而到寺里来静修的女子,为了闺誉或其他缘由,有时候大都会使用化名,所以这在寺里得到的死者身份信息也需进一步核实,方能定下“兰芷”这个名字是否便是死者的真实姓名。
衙门已发出认尸告示,同时衙役也拿着衙门里画师画好的死者画像,在县里城北挨家挨户问有谁认得画中女子,大规模搜寻一个可能叫兰芷的女子的具体住址。
城北不算大,却也不算小,一时半会还真难以找到死者的家属。
认尸一时间未能确定下来,县里衙役却带来了石仵作与珍稳婆进一步的尸检信息——死者外裳之下的内衫染有几处血迹,应是被割断喉咙后喷撒染上的,特别是内衫衣领处,更是染有一大片血迹,除了颈脖被割断而致命这一重伤之外,身上再无其他伤痕,亦无受到侵犯的迹象。
衙役没有在千光寺里滞留,向展颜禀完最终尸检报告及核实死者身份进展情况之后,他便出寺回县里衙门。
阴十七刚看完亡语,双腿微软地坐在阵厢房内的桌旁。
衙役赶到阵厢房来找展颜的时候,正好阴十七已看完亡语,展颜正扶着她在死者死时坐着的位置的对面凳子坐下。
听完衙役禀告死者进一步的尸检之后,阴十七陷入了沉思。
尸检报告说,死者兰芷未有糟到任何侵犯的迹象,死者私人贵重物品中也未有被动过的痕迹,凶手既不是为财,亦不是为色,那是为了什么?
情杀或……仇杀么?
展颜也想到了这一点:“看来我们得自情杀或仇杀这两点入手,查查看死者生前是否有这两点可能的潜在凶手,再一一排除。”
阴十七点头道:“目前只能这样了,死者的亡语也没什么作用,死者是被凶手自后割断了喉咙而瞬间死亡,被杀之前死者是半点防备且半点没意识到危险,临死前只有一句未能喊出的本能自救的两个字——救命……”
她突然觉得自已这种异于常人的能力,竟有如鸡肋般的存在。
在大都时候,好像半点用处也没有。
全部取决于死者死前那一瞬间想到并是最想说的话,倘若这句话不在重点上,那完全处于被动的她根本就看不到任何有用的亡语。
看出阴十七的沮丧,心情的低落,展颜道:
“没关系,你不是自英小姐的白猫那里试探出死者被害当晚凶手曾在书院出现过么?我们还可以从这一点入手细查,看能不能找到关于凶手的痕迹。”
阴十七道:“我知道,我没事的,展大哥,我就是觉得……你为了让我能安心看亡语,不但驱走花大哥,从而令花大哥误会了什么,还在一直在旁边护着我,结果我却让你失望了……”
展颜伸手将阴十七自凳子上拉起。
阴十七顺着他的力道站起身,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展颜看着阴十七的双眸,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
“没事,结果总是有好有坏,有时候没有结果也是其中一种结果。”
阴十七初次发现展颜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眸,黑墨如点漆,亮晶晶地就像是天上夜里闪烁着的星星,一眨一眨的,轻易地便将人的心魂吸了进去。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阴十七突然觉得有点热,敛下眼帘,右手抚上脸颊,才发现是那样的烫手——怪不得那样热呢?原来这么烫啊!
展颜却看着阴十七垂目摸脸的动作,及她脸上左右颊浮起的红霞,慢慢地笑了。
用完斋饭,阴十七与花自来便出发。
出发前,展颜对花自来交待道:
“照顾好十七。”
花自来笑着道:“那当然啊!”
然而展颜一脸正色,盯着花自来的笑盯得他开始觉得“照顾好十七”的这五个字实在有点沉甸甸的。
花自来重新郑重地点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