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瓷黑梅小瓶终究被姚君抢了回去。
就在姚诺抑制不住好奇心,想要将瓶盖打开的时候,姚君回来了。
像是被火烧到了脚,姚君见到姚诺手中瓷瓶的时候,他气极败坏地抢回小瓶,还训斥姚诺说,不准乱动他房间里的东西,最后索性还将姚诺给赶出他的房间。
那是第一次见姚君发那样的脾气。
事过数日,姚诺仍心有余悸。
只是除了当时的惊讶之外,这会更多了像塞满整个胸腔的棉花,闷得他快要窒息。
痛与悔,是现今再忆起的唯二感觉。
姚诺垂头丧气的像要死了般,似是要沉淀一下,他没有立刻再接着说下去。
按照姚君、逍遥子、林涯三人服毒案件来看,三人目前唯一明确的共同点,就是每隔三日便会死一个人。
今日是八月初八,今日不算,再过两日就是八月初十,也就是再隔了三日的日子。
倘若在八月初十之前,案子还是眉目不清,毫无进展,那么指不定在初十夜里,又得再死一个人。
虽只是揣测,却是五五成一半一半的可能。
毕竟是人命,总不像赌钱输了,只去了银两而已。
这是人命,不由得不让人重视。
莫问五五成一半的机率,就是只有一成的可能,那也得尽最大的努力去防范。
过了一会,姚诺仍没有复苏的迹象,阴十七只好问道:
“当时你哥哥赶了你出来,你便出来了,这途中可有遇到谁?”
姚诺终于有了反应,却是茫然地将阴十七看着。
阴十七进一步问:“比如逍遥子?”
有的。
那会姚君怒极了,将姚诺骂了个狗血淋头,初次被哥哥这般责骂,虽那些骂语也文绉绉的,没什么实质的伤害,但姚君那恨不得从没让姚诺进过房间的眼神,还是深深刺痛了姚诺。
姚君大力将房门关上,将姚诺拒之门外。
姚诺在房门外僵立了半晌,像是接受不了地僵持着,又像是委屈极了的执拗。
他杵在姚君房门外,就是不走,连步伐都没移半下。
最后是逍遥子看不下去了,也是当时逍遥子回来告知姚君父亲要下船回家去,来通知姚君、姚诺兄弟俩一声,却没想见到的却是这般情景。
逍遥子来的时间不早不晚,是刚刚好看到了姚君发怒将姚诺赶出房间的全过程。
逍遥子走到姚诺身边,抚慰姚诺说,姚君最近压力大,脾气难免一点就着,让姚诺千万别往心里去。
这话说得没错,但是由逍遥子嘴里来说给姚诺听,便有点怪异了。
毕竟姚诺才是姚君的亲弟弟,逍遥子再好,也只是姚君的知已好友罢了。
不过姚诺当时还沉浸在被姚君怒骂驱赶的委屈中,也不觉有异,只是说——我没做什么啊?真没做什么啊!就是拿了哥哥枕头底下的小瓶子看了下,就看一下,我没把它摔了,真没!我拿得牢牢的!不会摔的啊!
阴十七问:“那当时逍遥子有什么反应,或者说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姚诺还在心里念叨着当时的委屈,一字一句地说着“我拿得牢牢的,真不会没摔的啊”,一听阴十七这样问,还特意在后面强调“异常”两个字,他突然一个激灵:
“你不会是怀疑逍哥哥的吧?”
见阴十七沉默,只是拿眼平静地瞧他。
姚诺急了:“不会的!绝对不会的!逍哥哥就像我的另一个哥哥,他与哥哥的交情好得不得了,父亲还常戏说,逍哥哥前生一定是哥哥的亲兄弟,这辈子才能这般好!哥哥的死跟逍哥哥一定没关系!哥哥死后,他还偷偷哭过几回,每一回都是在哥哥坟前偷偷地哭……”
不是那种哽咽出声的哭,也不是那种嚎然大哭,而是那种满脸的苍白,满眼的肃穆,然后泪水就那样静悄悄地流了下来。
仿佛压抑到了极致,便是那种苍凉的悲悚。
那会姚诺也去拜祭姚君,但在不远处看到逍遥子这个样子时,他不知怎么地竟没有走出去,而是借着枝茂叶密隐了身形,一直那样看着、听着逍遥子在姚君坟前无声地哭泣。
阴十七问:“那时逍遥子没有跟你哥哥说些什么么?”
说了什么?
有的。
只是那时姚诺怕被发现,不敢靠得太近,也没听得多清楚,隐隐约约伴着风声,他好像有听到——不是、时辰。
叶子落念道:“不是?时辰?”
这是什么话?
掐头去尾,或中间少了多少个字,这能拼凑出个什么意思来?
姚诺摇头说不知道,他只听到这没头没尾的四个字。
阴十七与叶子落便更不知道了。
但就像是字谜,总有一日会找到其他字来拼一拼,凑成了也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不管如何,总是个收获不是。
姚诺口口声声、信誓旦旦地说,害姚君服毒的人绝不可能会是逍遥子。
叶子落也说:“逍遥子是凶手的可能性确实很小,毕竟他也是另外一个受害者。”
阴十七却说:“那也不能一口咬定,或许因着某种事情,逍遥子胁迫了姚君服毒自杀,在达到目的之后,逍遥子受不住良心谴责,继而服毒随姚君而去,也算是一种赎罪。”
这也是一种可能。
谁也无法肯定地说,那不可能!
即便姚诺,这会也哑口无言。
他虽然坚信逍遥子不会是毒害姚君的人,但被阴十七这样一说,也是有可能的。
再好再亲的人,人心也是隔着肚皮。
逍遥子那样与姚君亲厚,在姚诺被姚君因着装有鹤顶红的白瓷黑梅小瓶,而被责骂一顿且被赶出房门的时候,逍遥子难道就真的不知道那小瓶里装的是什么么?
姚诺沉默着。
他再也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