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先生,谢谢你。”她的长睫毛颤动着,在两颊上投下动人的阴影。她早就脱去了黑裙,现在穿的是一套月白色的丝质棉袍,腰间用同色的带子松松地系着,将纤腰凸显出来。
任何时候,关宝铃的美丽都是令人心动并且心醉的,脱离困境之后,我才有心情仔细欣赏这种完美。
“谢什么?同是天涯沦落人而已,咱们能脱困出来,不是任何人的功劳,而是……而是上天开眼罢了。”我不敢贪功,如果不是那些巨大的齿轮发生了作用,令玻璃盒子顶上的石壁一层层撤去,我们此刻肯定还在那个古怪的隧道里。
“我已经把所有的经历描绘出来,不知道会不会对苏伦小姐、萧小姐有帮助。刚刚萧小姐一直在问,发出炫目红光的物体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日神之怒’,你觉得呢?会是神话里的宝石吗?”
“呵呵呵呵——”我忍不住微笑起来。
萧可冷的猜测不可谓不异想天开,当然任何科学研究都要“大胆地假设、小心地求证”,但我更希望那个水下建筑是俄罗斯人的秘密基地,跟我们此次的探索行动无关。谁都想得到那颗宝石,特别是神枪会的孙龙,简直是志在必得。如果知道我们见到了宝石,恐怕马上就会飞抵枫割寺,着手实施攫取宝石的行动。
我跟关宝铃都很累了,根本没有精力应付这些事,更不要提带领众人穿越空间的事。
“笑什么?”关宝铃扬起漆黑秀气的眉,水汪汪的大眼睛波光一荡,鲜红的嘴角也微微翘起来,妩媚无比。
我迎着她的眼波,情不自禁向前跨了一步,仿佛一不小心会跌进那个动人的笑容里去。
“我在笑,咱们好不容易脱困,偏偏有许多人盼着进入那里,为了区区一颗宝石,连自己的命都舍得抛掉——”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反正我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再说。
“大亨说,希望咱们一起去港岛的度假别墅好好修养。他很感激你,那幢别墅的钥匙已经留给你,做为对你的酬谢。”关宝铃笑得很坦然,显然心里并没有什么龌龊想法,只是好朋友的一起出游而已。
我淡然一笑:“不必他费心了,想要度假的话,我在开罗的别墅常年闲置,只要你喜欢,我随时可以邀请你去那里看金字塔的落日,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
别墅、美金对大亨来说,都是微不足道的小意思,如果我提出另外的物质上的要求,想必他也会无条件答应,但我不会动他的一分钱。
他为关宝铃做过的,我都会照做一遍,并且做得更好;我为关宝铃做过的,他根本没机会重复,我希望自己在关宝铃的生命里是别人无法取代的,包括大亨在内。最起码,在精神层面上,我已经远远超越了大亨。
关宝铃陡然长叹了一声,愁上眉梢:“风,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谈,只是不知道如何启齿。或许咱们仍需要一个像玻璃盒子里那样单独相对的机会,你愿不愿意听我从头说起?”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愿意,洗耳恭听。”
就在此刻,小来不早不晚,一步跃了进来,令关宝铃失去了说下去的心情,转身向房间里走进去。
“风先生,有件事很奇怪,萧小姐偷偷接了个电话。我已经命神枪会的兄弟查过,那个电话来自朝鲜,并且是一个很机密的军事部门。”小来的脸色很差,一路跑得气喘吁吁。
在亚洲各国里,朝鲜是个体制非常古怪的国家,经济上闭关自守,政治上毫无言论自由,跟近邻国家毫无来往。它的军事部门隶属于国家主席亲自直线指挥,并且主席本人还兼任国家军委主席,牢牢把握兵权。
一提到朝鲜,我马上联想到上次赤焰部队出现的事:“难道萧可冷跟赤焰部队有关?”
“萧小姐接了电话之后,并没有直接去苏伦小姐的住处,而是一个人到了‘亡灵之塔’所在的天井,一直绕着宝塔转来转去,嘴里喃喃自语。这个情况要不要报告十三哥他们?”
小来的喘息平稳下来,思想也变得敏捷了许多。神枪会要在亚洲打天下,肯定会对亚洲的黑白两道势力动向严密监视,如果朝鲜军方跟萧可冷有勾结,神枪会不得不防,甚至会先发制人。
我沉吟了一会儿,才缓缓摇头:“不必大惊小怪,萧小姐是苏伦小姐的人,我会先向她问明白再做打算。”
体力恢复之后,有很多事等着去做,特别是藤迦那边,我需要知道《碧落黄泉经》的秘密。如果她是无所不知的,我会把进入神秘空间后的一切感受告诉她,由她来解开那个玻璃盒子的秘密。
黄昏暮色正在这个院子里铺散开来,小来知趣地走了出去。
我停在关宝铃门前,抬起手,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敲门。
忽然,雕花的木门被人拉开,关宝铃披着一头长发站在刚刚打开的灯影里,像一朵婷婷开放在水面上的白色睡莲。
“风,请进来说话吧?”她微笑着,翘着嘴角,眼波深处掠过一丝狡黠。
我长吸了一口气,向院子里指着:“屋里闷,咱们在院子里走走好不好?难得这一会儿清静。”
灰色的院墙,暂时将尘世的喧嚣挡在外面,只留我们俩在这一方天地里。
日本的寺院建筑,比中国的佛寺更具艺术性,仔细品评,倒是跟中国著名的苏州园林一脉相传,非常讲究亭台楼阁、水榭曲廊的搭配。院子的西南角,也建有一座八角形的水亭,旁边有一条水流脉脉的小溪,从亭边崎岖堆叠的乱石丛中静静流淌着。
“风,开门见山说吧,经过了玻璃盒子这一场劫难,我很感激你,也很敬慕你。其实我看得出,你也喜欢我,却因为大亨的原因望而却步,对不对?”关宝铃的话,犹如一根尖刺,狠狠地刺痛了我。
这层薄薄的面纱一旦揭去,我也不必继续伪装下去了:“对。”
一个字,给关宝铃的打击似乎有几千斤重,令她的脸色唰的一片惨白,但这是不争的事实,谁都不可否认。
“如果没有大亨的存在呢?你会不会喜欢我、追求我?”她仰着脸,紧咬着嘴唇,双手揪住散落在胸前的几缕发丝。
我突然语塞,因为很多事是没有“如果”,不可能假设的。
“关小姐,缘分阴差阳错,或许来生,我们提早相遇,一定会成为最好、最亲密的朋友。”我惋惜地长叹着说完了上面的话,心脏不断地扭曲绞痛着。
关宝铃固执地追问:“你还没有说会还是不会!我只要你点头或者摇头——”
我想起了苏伦,如果这一生只允许娶一个女孩子,我会选择谁?面前的关宝铃还是清瘦的苏伦?
“你在犹豫?”关宝铃失望地望着我,眼神无比复杂。
“关小姐,就让我们做最好的朋友吧!”突然之间,我失去了要跟大亨竞争的心情。“大亨的女人”这个标签在关宝铃身上贴得太久了,我怕自己会终生无法忘记这一点。
人在绝境中与和平环境里的选择标准是不同的,在玻璃盒子里时,我觉得自己会为了关宝铃做任何傻事,包括与大亨公平竞争。但现在是在现实世界里,做任何事都要考虑后果,不可能一往无前地去闯。
究其实,我的最重要目标是寻找大哥,不惜一切代价去发掘关于“海底神墓”和《碧落黄泉经》的下落,关宝铃只是我生命里的过客,倏忽远去,不知所踪。
“呵呵,最好的朋友?我明白了,人人敬慕大亨,只要是他的东西,便没人有勇气争夺。风,我看错了你!”关宝铃的双肩急速颤抖着。
我无可奈何地苦笑:“你说得对,我之所以放弃,与惧怕大亨的权势有关。”
关宝铃不停地冷笑,愤怒地跺着双脚,蓦的转身飞奔进屋,然后砰的一声把门狠狠关上,但只过了几秒钟,她重新拉开了门,满脸怒气全部收敛,惨淡地笑着:“我很冷,可不可以抱抱我,就像咱们在幽深的海底时那样?”
她柔弱无比的样子,让我无法不迷醉,梦游般地向前走了几步,隔在门槛的两侧。我缓缓伸手,她呻吟着扑过来,跌进我怀里,双臂顺势箍住了我的腰。
当我们一同陷落在海底时,面对死亡的恐惧,两颗心紧贴在一起,我是她唯一的倚靠。只有在那个封闭的狭小空间里,与尘世音信永隔,才是真正坦诚相对的。一旦离开特定的环境,大亨的威胁无处不在,任何一个爱上关宝铃的男人,都不得不考虑这个现实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