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已经被我们安葬。在他的墓穴里,我们放进精美的陶器,上面画着优美的图案,有奔跑的野兽和盛开的鲜花。我们围绕在他的周围,悲伤困惑,心里想着没有他的明天将如何度过。我们的灵魂仿佛也已同他一起离开了这片土地。
太阳象往常一样从句山顶升起。这时,我成了部落的首领。族人开始象敬畏尤一样敬畏我。从他们的神情来看,对尤没有理由的选择他们虽然感到迷惑不解但没有一丝的怀疑。一切理所当然,因为一切都是神的安排。寒浞耐心地指导我处理部落的事务。他是天生的智者,似乎对每件事情都了然于胸。他不苟言笑,喜怒不形于色,即使颠覆天地的风暴也不能使他露出一丝惊慌的神情。因为他是部落里唯一能与神交谈的人。我不明白,尤为什么不选择他作我们的首领,却让我这样一个刚刚行过成人之礼的年轻人握住沉甸甸的权杖。
“为什么会选择我?”我问寒浞。
他看着我,毫无表情地说:“不知道。”
我对他的这种回答早有准备,我不期望能从他的嘴里得到任何一点他不想说的事情。但我还是很失望,甚至有些恼怒。
“你难道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问一问佑护我们的天神吗?”我带着嘲讽的口气说道。
他仍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只遵从神的安排,从不问为什么。”
“你知道,我只会弯弓射箭,在森林里追逐野兽,像风一样无拘无束地奔跑。可现在我觉得自己像一头被抽去筋骨的野牛,蜷缩在围栏里等待被人宰杀!”
“没那么糟!你还是自由的,而且是这个部落里最自由的人,你握着权杖的手臂仍是这个部落里最有力量的。”
“权杖!”我拿起那根棍子不屑道:“它能砍下敌人的头颅为尤和死去的族人报仇吗?”
“只有敬畏权力的人才能更好地运用权力。这根浸注了无数勇士的灵魂的权杖在你的手里,永远不代表一个人,它是整个东夷族人的象征。”
我看着他庄重的神情一时语塞,觉得手中的权杖忽然变得沉重起来。半晌,我叹口气道:“我现在只想尽快知道娥的下落。”
“我已经派人四处搜寻,一有她的踪迹便立刻禀报你。”
夜晚降临的时候,人们仍然围着火堆前唱着跳着。在我听来,吉光的一如既往嘹亮的歌声里却充满了忧伤。在火光的照耀下,他们是一群无忧无虑的天使。但我知道,悲伤和恐惧已经深深地埋在他们的心里。他们不知道自己第二天晚上还能不能在这里跳舞,还能不能和自己的兄弟爱人彼此拥抱。至少这一刻,他们是快乐的。
我离开人们的簇拥,内心的孤独让我无法和他们开怀一笑。我不由自主地来到我和娥住过的房前。黑暗中我感到阵阵凉意。借着半个月亮的光芒,我又看见刻在墙上的图案。看着那只狰狞的怪兽,从没有过的恐惧感突然让我想逃避,甚至对娥的痛苦的思念也被这恐惧感吓得无影无踪。我想离开,却无法移动脚步,就连目光也不能从那上面移开,仿佛掉进了泥沼的深渊,任由神秘的力量摆布着灵魂和身体。
“你感到害怕了?”
一个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我不断下坠的身体一下子从迷乱中惊觉过来。巫咸宛如一具幽灵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身边。他的嘴角透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我感到一阵的羞愧,即使在黑暗中我的脸颊也觉得发烫。
“不管什么时候面对什么凶险,一名真正的勇士都应该为恐惧感到羞耻。”他显然不顾及我的自尊心,继续带着讥讽的口吻说着。“更何况是族人的首领!”
他是一个令人生厌的家伙,和他骑的秃尾巴鸟一样丑陋。
“你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我忽然想到这个问题,因为我确实看不出他是男的还是女的。
他对我忽然提出的问题一愣,随即又一阵怪笑,“嘿嘿嘿,男人和女人都是一个人,当你需要女人的时候你就是男人,需要男人的时候就是女人。”
我厌恶地转过头去,和一个魔鬼怎么能有正常的交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