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意近视眼, 又不爱戴眼镜，直到那人走到她近前, 她才认出对方是谁。
“程砚？”白意从记忆里搜刮出了这人的信息。她上周在图书馆听到的那个被人抢了角色的学生，后来她见人投眼缘，还给挑了几本计算机方面的书。
白意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他，而且看样子，程砚像是专门来找她的。
程砚听到白意喊出了他的名字，搂住怀里书的臂膀微微一紧，突然有点紧张。
他原本把那些书带回去, 看了几天发现特别的好，尤其那几本白老师挑得而他没想到过的书, 既不会晦涩难懂，也不会过于简单, 非常适合他这样为了角色准备而专门学习的人。
到这里, 程砚对白意突然伸出援手而产生的警戒心逐渐降低了一些。
他没想到现在还有人帮他。
自从被同寝室的舍友抢了角色, 即使程砚看起来和往常一样，内里却因为这次事情变得有些愤世嫉俗。
昨天他看完了白意给他选得所有的书, 不知是自己溺于困境太久了, 别人给予一点善意他都想当作救命稻草抓住，还是单纯地想向这位唯一对他表达善意的老师再度汲取一些温暖和力量, 程砚去图书馆找了白意。
那天他看到了白意胸前的身份牌，记住了她的名字。
但是图书馆的老师说，她请假了。
程砚有点失落，但其实他还知道白意的住址。
其实原因很简单, 上周他从宿舍搬出来, 在后面的家属院自己租了一个小单间, 刚巧和白意一个楼道。
只是白意并不知道, 也不会关心楼上什么时候来了新邻居，她一周在这里住不了几天。
但有心的人总会关注到自己想知道的。
比如程砚。
昨天没找到白老师后，他今天晚上无意中从窗户里看到了白意进了家属楼，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穿着拖鞋就下楼了，生怕这次再错过白老师。
然而，真见到了白老师，程砚突然有几分紧张。
说不上来哪里来的紧张，看到穿着一身运动装，从容闲适站在那里的白意，程砚心里微微一紧，忽然有几分说不出的自卑。
白意认出了程砚后，有点惊讶，但看对方拘谨忐忑的神情，微微挑眉，也有些好奇对方来找自己的原因，但她并不想把人邀请到家里去，于是开口道：
“有事找我？要不我们去前面的便利店坐坐？”
这里有24小时便利店，里面有茶歇区，挺适合谈话的。
程砚闻言眼睛一亮，猛地点点头，刚一迈开腿，并不跟脚的鞋让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形象的不妥。
看着红着脸，说了一句抱歉老师等我一下，然后匆匆忙忙转身上楼换鞋的程砚，白意眯着眼想，这小子要是确实有潜力，就让明华签下来，省得真要是拍了《茫然者》再便宜了外人。
程砚换鞋的速度很快，怕白意在楼下久等，他回到家，甩飞了拖鞋换上一双他新买的球鞋就跑下了楼。
如果他的其他朋友见到现在的他，怕是会很吃惊。
素来沉稳的程砚，什么时候有过如此慌慌张张的毛头小子样子。
程砚也说不出自己为什么在白意面前会特别紧张。
总觉得白老师有种特别厉害的感觉。
白意见人换好了鞋，带着他往便利店方向走。
现在已经接近晚上八点，便利店人并不多，白意和程砚找了个空座位坐下。
一坐下，程砚忽然发现，和白老师面对面坐着，更紧张了。
白意像是没看见似的，主动破局道：“那几本书都看完了？”
“嗯，都看完了。”程砚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再开口说话就顺畅了许多。
“我主要是想谢谢白老师。”
“谢我？谢我什么？”白意似笑非笑地靠在椅背上，问道。
谢什么？程砚也说不出具体的来，总指这种感觉很微妙，像他这样内敛的脾气，说不出特别煽情的话，因此倒是一下子让白意给问住了。
白意也不为难人，换了个话题问道：“你那些书看得怎么样？能解释什么叫做……”
她一连问了几个书中提到过的概念。不属于特别偏的，但只要认真看书，应该是可以答得出来的。
程砚没想到白意突然开始出题考试，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儿了，对上白意认真的神色，不由伸直了腰板。
一开始有点磕巴，后边越来越流畅。
白意见确实答得不错，又提了几个比较刁钻的问题，程砚回答得也很漂亮。
到这里，在白意心里，程砚至少已经过了第一关了。
“挺不错，看出来是真的认真学了。”白意敛起严肃的神色，脸上露出几分浅笑。
程砚心里松了口气，但却没完全放松，直觉告诉他，后面还有事情。
果然，白意接着站起身，笑着提议道：“你跑步怎么样？”
程砚没想到白意突然问到这个问题，不过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他是马拉松爱好者，跑步是他最喜欢的运动。
“那行，去操场。”
白意扔下一句话，当先走出了便利店。
程砚呆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怎么突然要去操场了？
不过他对白意不知为何有种莫名的信服感，如果时季在这儿，可能会跟他说这叫做气场，很玄乎，他当初就是这么被白意从一班勾搭去了三班。
程砚就这样晕乎着被白意带到了操场。
看着白老师一身运动服，程砚以为老师想和他一块儿慢跑，结果，白意抬了抬下巴，见程砚只是懵懵地看着自己，好笑地来了一句：“跑呀！”
“啊？我自己吗？”
白意乐了：“咋，你不是说你跑步可以？还需要陪跑？”
程砚长得瘦挑俊美，留着当下男明星最喜欢的发型，沉默高冷，专业成绩和体育都很好，即使在电影学院这种盛产美女帅哥的地方，也是有一票的迷妹迷弟的。
但是这会儿，他让白老师一出一出搞得，一米八多的小伙子站在一米七的白意跟前，又愣又乖，看着跟之前的他有特别大的反差。
听到白意的反问，程砚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下一秒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呢，人就跑在了操场跑道上。
白意没说停，程砚也不敢听。
跑到白意跟前时，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抱臂而站的白老师，突然感觉她特别想军训时候的教官。
明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但教官让干什么，总是会下意识地服从。
程砚没戴表，但他经常跑步，根据自己身体状态的反映，基本上可以判断出自己跑了多久。
白意也没歇着，通过观察程砚的姿势和呼吸，看得出来他没撒谎，确实跑步可以。
学习态度可以，体力也可以，再加上外貌和性格，至少在白意这个《茫然者》的作者看来，程砚已经和她笔下的那位黑客大神像了七七八八了。
《茫然者》是一部单元式推理小说，主角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三人团队。程砚非常贴合的那个角色叫顾生，是团队中的技术担当和武力担当。
所以，如果白意真得看好程砚来演这个角色，那么他的体力必须合格。
她没时间等着一个人再去重新进行体能锻炼，在白意看来，作为一名演员，身体管理是你的职业素养，至少目前看来，程砚是合格了。
正在操场上挥洒汗水的程砚并不知道，他在不知不觉间又过了一关。
大概跑了有四十分钟，白意终于喊了停，把人叫了过来。
这会儿程砚看起来基本不是很喘，只是呼吸还是加重了一些，但也从他的一呼一吸之间，可以看出他藏在T恤下的肌肉。
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白意赞赏地看了一眼，不错，更贴了。
还是回到刚才的便利店，这回白意没聊程砚，反而问了他一个人。
“你认识宁臻吗？”白意可没忘记自己看好的另外一个女生。
宁臻？
程砚闻言一愣，“白老师认识宁臻？我认识，她是我隔壁班的同学。”
“哦，上次她脚崴了，我送她去的校医院。”白意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下，继续问道：“你们认识的话，那应该有联系方式？”
“啊？嗯，我有。”程砚点点头。
“那行，给你这个电话，你今天晚上联系一下，明天带着宁臻一起去找他。”白意说着把原皓的工作号码给了程砚。
她之前和原皓已经打过招呼了，到时候把《茫然者》的重要选角送进研究所学习一段时间。
主要是主角三人团和一些有必要的配角。
未来研究所在首都有一个小分所，里面基本上没什么核心工作，到时候把人送进去学习正好。
《茫然者》的三人团里，是一女两男的配置。女性角色叫盛白，白意看好的就是宁臻。盛白是团体里的大脑担当，典型的一人带飞全队。两个男性角色除了程砚适合的顾生外，还有一个是搞笑担当和血包担当，是三人组里的小太阳，也是唯一的医生。这个角色白意早就看上了林舟。
心里想着这个，白意寻思晚上回去得跟杜睿明联系，让他和林舟经纪人沟通一下，抓紧把林舟也扔进去，不过不是扔到研究所，而是扔到医学院去学习。
坐在白意对面的程砚，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将吃到圈内大饼。
他被一个网剧换了角，抢他角色的舍友父亲是圈内的大佬，这段时间怕他挡他儿子的路，给程砚使了不少绊子。
按理来说，他现在应该抓紧找个新出路，不然可能想出头就更难了。
但程砚看着手里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白老师也没说让他去干什么，不过他莫名地想要跟着白老师走。
就是不知道宁臻？
“老师，宁臻，额，我和她不算熟，我怕？”程砚的为难很明白，就是怕人家女生当他是骗子。
白意也考虑到了，她已经给宁臻发了信息，至于去不去，白意并不清楚。
“你联系，她不去的话，你就自己去。”
说到这儿，白意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对了，你想不想去？”
程砚没忍住笑出了声，还是点点头，“我去，我相信白老师。”
相比较学生的信任，白意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太负责任？
什么都没说？
想到这儿，她又给了程砚一个电话。
“这个人你联系一下，一个经纪公司的，你如果觉得不错，可以考虑一下他。”
白意给得是小赵总的公司。
明华解决了资金漏洞后，又得到维克托电影的回血，近段时间在圈内隐隐有东山再之势。
至于明华的艺人待遇，从来都是圈内有名的好。
然而白意不会替人做决定，去不去明华，还是要程砚自己决定。
就这样，手里一下子拿了两张纸条，都很轻，但程砚却莫名觉得压手。
等到日后功成名就时，再回想起这一天，程砚更是庆幸不已。
事儿谈得差不多了，白意已经在外面耽搁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此时已经差不多晚上十点，想到程孟珏可能回来，白意便没耽搁，把事情交代完，起身准备回去。
程砚现在就住在白意的楼上几层，自然和她一道回去。
电影学院这边的家属院都是属于比较老的了，楼道里灯光昏暗。
白意和程砚没坐电梯，都是走楼梯上的。
两人从二楼和三楼的拐角拐过来，三楼的灯光突然一亮，一个穿着和白意身上那身运动服同色的高大男人站在楼梯间。
白意一愣，没想到程孟珏已经来了。
他还换了身衣服。
退下西装和polo衫，换上运动服，程董看起来跟白意身边的程砚看起来年龄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但是气质上却是天差地别。
程砚属于同龄人里比较成熟稳重的了，但在程孟珏面前一比，还是稚嫩。
除此之外，程孟珏的身高样貌也更出色一些。
就连程砚也不由愣了一下。
感觉有点像是楼道里突然出现了个男妖精，先是一吓，接着就是惊艳。
不过，程砚虽然不认识，但下意识认为程孟珏应该是哪位学长。
就是气质样貌如此出色的学长，他怎么没在学校里听说过呢。
一旁，白意对上程孟珏沉静得看不出情绪的眼神，心里一虚。
她画了张大饼，喊人家来，结果来了，她却不在家里。
想到这儿，白意抿着嘴一笑，快步迈过台阶：“你等很久了吗？”
“不久。”程孟珏笑得很客气，这让白意有点摸不着头脑，谁知下一秒，这个男人突然来了一句——
“说好的辅导作业，不知道这么晚了，白老师还有时间吗？”
白意：“……”她的男朋友总是会出其不意地骚断她的腰。
昨天还是姑侄，今天就是师生了。
扫了一眼程孟珏正经的脸色和周身因为装扮不同而弥漫的青春气息，白意觉得自己脸有点烫。
然而！紧接着，白意忽然意识到，她不是一个人，后面还有一个自己的真学生！
猛地扭过头去，从程砚脸上那仿佛被雷劈了的表情上，白意仿佛看出了几分粉丝看到喜欢的明星塌房了的感觉。
“你、”你听我解释！
白意话没出口，程砚却果断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老师，您放心，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辅导作业，我理解的。”
言罢，小伙子迈开自己的大长腿，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回了自己家。
看着“一骑绝尘”而去的学生，白老师咬牙切齿地转身看向一脸无辜的始作俑者。
“跟我进来，检查作业！”
程孟珏抿唇一笑，趁着白意开门的功夫，悄悄趴在女朋友耳边说道：“白老师，怎么每次都要晚上检查我的作业呢？”
勾人的尾音，直接酥软了白意的腰。
随着一声关门声落下，今晚又是一个无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