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曾经也是好人家的女孩儿,只是因为家里犯了事被牵连,若我不伸把手,可能就要被送去教坊司了。”
说完又是一笑:
“你倒是提醒了我,今儿这些宴舞虽好,确无美人,实在不够养眼。”
三皇子妃生性明敏,她眯眯眼睛,并不答话。
苍葭却也不再管她。她只是看着云雀,看了又看,说:
“我记得你会弹琵琶。”
云雀本就心虚,此时亦只敢点头。
“那很好,红霜。”
“是。”
“带她下去更衣,那些舞女的衣裳我觉得就很好。让她们给云雀腾个地儿,让她弹一场十面埋伏给大家助兴。”
说罢苍葭也不看云雀不可置信的眼光,转头去与三皇子妃说话:
“还是得多看看美人,没得养眼。”
“是啊。”
三皇子妃淡淡一笑,心中却想,从前雍王妃也并不是这样尖锐的性格。之后又想到如今雍王府中的局面,想着雍王宠妾灭妻,也难怪妻子不给他颜面了。
雍王的目光逡巡到妻子处,却未看见心中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正沉吟间,却见一绝色女子,一身薄纱衣裳,看得人血脉偾张,面露哀戚地抱着琵琶向众人走来。雍王直瞪大了眼睛,似乎是感受到雍王的注视,她那双蛊惑人心的眸子顿时闪过晶莹的泪光。
团扇扇出香风,一向耳聪目明的三皇子妃离了席,说是要去外头散散酒气。
苍葭笑着说好,又嘱咐侍女照顾好她,心里异常的平静。
云雀的十面埋伏奏的十分精彩,苍葭忽然对她生出一点欣赏,想着,不过罪臣之女,后半生却荣华富贵尽享,也不是没有她的本事。
只可惜。
至于可惜的究竟是什么,苍葭未再细想。
三皇子妃是与三皇子相继回来的。苍葭见了却只做不晓,饮了一盏玫瑰酿,带丝丝的酒香。又想,若是原主见此情景,一定会感觉到痛快。
但她不会。
她丧失与喜怒哀乐有关的感觉,很多年。
雍王今天喝了酒,酒精上脑,难免冲动。不过多年的礼仪教养,还有狼子野心都让他暂能克制住他的愤怒与冲动。苍葭以得胜地姿态淡淡瞥了雍王一眼,就这一瞥,夫妻之情彻底斩断,再无回还。
不知道这是否是楚襄想要的结果。
她不会弥补,像雍王这样的男人也不值得人弥补。她也不会为了这样的男人,去费尽心机斗倒许忘忧。毕竟这世上不缺像许忘忧这样貌美而聪慧的女人,就算不是许忘忧,也会是旁人。
楚襄以为楚家的覆灭是拜许忘忧所赐吗?不,那只是果,不是因。因在雍王这里,在这个与她同床共枕数十年的男人这里。
不想要这样的果,那便斩断它的因。
苍葭似乎是有点醉了,她不再看雍王,只是阂上眼睛。
大殿里正中央有琵琶在响,十面埋伏奏出了四面楚歌的紧张,忽然琵琶骤停,苍葭听到一个男声。
“这位歌女真是不错。”
有男人抚掌而乐。
“哦?三皇子真是好眼光。”
“我心里有件事,还想请弟妹成全。”
此时在苍葭心目中,再没有比三皇子夫妇更知情识趣的人了。
“您请讲。”
乐舞都忽然安静下来,连同那琵琶声也是。人人好像都是屏息凝神的,仿佛在期待什么隐秘的传闻。
“虽然有些想法,却不知道这位弹琵琶的歌女,是您府上的歌女,还是外头的班子。”
雍王的酒一下便醒了。
他目视三皇子,像是不知道用什么表情似的,最终便露出一种既惊诧,又愤怒的样子。
雍王的表情瞒不过人,但三皇子正与雍王妃说的兴致盎然,像是全然未见雍王的面目一般。
“自然是我府上的婢女了,不过她可不是歌女。云雀,过来。”
说着,苍葭招一招手,对已是摇摇欲坠的许忘忧道。
“她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小姐,只可惜父亲犯了错,才流落到牢里去,本来是要去教坊司的。是我无意中见到了她,不忍她明珠蒙尘,才收进了府里。如今就在我身边暂做个丫头,等日后她再大些,便要婚配的。”
“嫂嫂真是一片慈心。”
苍葭笑笑,颇是不以为意。
她一双眼睛慢慢扫过许忘忧的脸,那惨白的小脸实在是让男人我见犹怜。明明这样一双波光粼粼的眼睛,却为什么又是这样的没心肝呢?
苍葭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