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见她柔顺,渐也气平。按按额角,示意苍葭过来伺候,苍葭却是不动,含笑拿调羹尝摆在桌上的芒果玫瑰露,含含糊糊嘱咐皇后贴身的女官:“母后看着像是不太舒服,要不要请太医过来?”
皇后本来柔和下去的神色再次冷冽起来,苍葭却做不觉,见女官支支吾吾地不答话,又凝眉对皇后道:“母后也莫太担忧王爷,虽说前些日子胡闹伤了身子,但王爷本身是个年轻力壮的,今日照旧上朝去,想来不多时就能大安了。”
说完雍王又说许忘忧:“我今儿过来,一是为着瞧母后,二便是为着瞧许氏了,虽说知道母后绝不会亏待了她,但到底是我府里的妾室,又怀着王爷的孩子,我作为嫡母总要过来看看的。何况府里之前乱糟糟的,不过来一趟不好安许氏的心。”
这时候竟又显得十分贤良起来。她这样好一阵歹一阵的,反而让皇后不好多说什么。雍王妃从前也不是这样子,如今却显出了些厉害来。皇后心中不喜,偏又无可奈何。
她近来也不是特别待见许忘忧,皇上前几日那个眼神凝在皇后心里,总让她觉得不安。如鲠在喉的,下不去。
她不太想见许忘忧,也不阻止苍葭见她,看着她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恹恹道:“你这才有些正妻的样子,整天跟个妾争什么。除了落个不贤良不大度的名声,还能赚到什么好不成?她担心明曜的身体,这几天后院的佛堂里替他抄《金刚经》,也是静一静自己的心,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有好处。你去瞧她,我身子不爽,就不过去了。”
苍葭柔声应了是,自有宫人引她去未央宫里的小佛堂,依依白烟里坐着一袅袅婷婷的美人,许忘忧肚子里头的是龙孙,未央宫的宫人自然是不敢怠慢的,如今虽说是在抄经,身边也有七八个人环着伺候,此时众人见到王妃过来,忙不迭扶着许忘忧同王妃见礼。
苍葭并不在这上头为难人,挥挥手免了所有人的礼,让平身。
许忘忧看上去越发的单弱了,又因月份不足的缘故,至今仍未显怀。她有一张看起来非常纯的脸,纯里带着清冷的愁,她的气质很寡淡,唯笑起来的时候是甜的。许忘忧见到苍葭,既不惶恐也不惊喜,只是仪式性地对她笑了笑,又问王妃安。
苍葭不回答她,只是在她坐的对面坐下,拿起她抄的经文,簪花小楷很成样子,一看就是经年累月的功底。
许忘忧不知道苍葭此次过来有什么目的,于是只是低头,越发的缄默,不说话。
屋子里唯袅袅香烟,上好的沉香勋在房子里,有静气。苍葭将那簪花小楷一页一页的看完,含笑赞了她一句有心,又说:“你接着抄,我过来瞧瞧你,并不是为了扰你。”
雍王妃出乎意料的和善,许忘忧深知此人惯会笑里藏刀,因此半点不敢懈怠,低头应了是,又兢兢业业地抄起经来。
待到晌午,苍葭自去陪同皇后用膳,伺候完皇后歇晌,竟又到小佛堂里来。
许忘忧也在小憩,朦胧间瞧见苍葭往这边来,一下子便睡意全无,苍葭见她像是有点紧张,竟走过来拍拍她的手叫她别慌,又问她要不要吃点心。
和善的简直像一匹狼。
两人除了同用了点果子,便又是一个与上午别无二致的下午。
晚,南边破防的折子八百里加急送过来,陛下见了折子,不顾内阁忧心忡忡的众臣,推说累了,令雍王与三皇子共拟个对策出来,自己反而去来后宫疏散。
近来,凌昭仪宫中的一个美人颇得天子青睐,陛下御驾就要行至凌昭仪的云光宫,忽见天空一只有红尾的鸟飞过,静想起一双玻璃般澄澈的眼睛。
“停。”
轿辇停下,他的内侍福公公恭谨地侍立在侧,等待着天子的命令。天子若没点果断的决心就不会叫天子,天子比谁都明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至理。
“去未央宫。”
未央宫。
许忘忧低头写字,苍葭却抬头看浮尘。
浮尘里有一个薄子,理头演着的事真真有趣极了。云光宫宫门大开,天子却过门而不入,未央宫庭院深深,却自有一种危险的吸引力。
苍葭含笑,故事越来越有趣了。
又转转手指,白泽在京里有自己的住所,与楚王府相邻的一个小小院落,他正在听人回话,忽的脸上露出一璀笑,亮极了。
“真想赶紧见到她。”
苍葭听见他自语。
她脸上的笑愈深,只是这样笑容看在许忘忧眼里,竟觉得莫名的可怖起啦。
但接下来的事却并不可怕。苍葭作为雍王妃,公婆用饭,儿媳尊着礼数也要过去侍奉相陪的,苍葭见宫人相请,却不急着同她走,反而对许忘忧说:“你也是王爷的妾室,皇上和皇后娘娘也算你的公婆,理应与我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