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的品级其实是比王妃低的。但她从前为雍王妃时不太打扮,那时候是蔫坏,不宜张扬。如今是来耀武扬威的,目的不一样,便往盛装里靠,气人正正好。
今日她在这九重宫阙中未见到那只龙,既不觉得称愿也不觉得遗憾,只觉得秋日里的阳光这样好,令她身上的华服都多添一分光耀。
未央宫还是那个未央宫,九重宫阙之上,琉璃的瓦片闪耀着金子般的光辉,却又在这孤寂的天地间显出异样的落寞。
今日陪着苍葭的侍女依旧是红霜,一改从前的战战兢兢,红霜终于明白只要主子好一切都好的道理,脸上写满了意气风发。
苍葭步入正殿时,通过逆光看见皇后脸上的阴沉,苍葭含笑,那件鹊桥相会纹的红裳显出她雍容的气度,她正值最好的年华,额上的东珠随着步伐而晃动,珠子莹润的光泽与她相映成辉,皇后抬眸看她,目光微冷。
苍葭比照国礼向皇后请安,被准许平身之后的第一句话依旧半点没让皇后失望。
“臣女瞧着娘娘像是憔悴了,只是不知是为了亲儿子还是为着臣女这个前儿媳妇。”
衣裳上的鹊桥相会纹在皇后看来刺眼的很,却偏偏找不出依据来骂她。她如今也是个郡主了,正得意,朝廷得用她,摔不得打不得的,皇后却失势了,明明贵为国母,却连凌昭仪那种从前上不得台面的人都能过来踩上一脚。
这种自许忘忧被皇上收用之后的无力感在此时越发的深重,于是皇后也干脆破罐破摔了起来。
“不知道我儿是倒了哪辈子的霉娶了你这个毒妇,他的气运说不得就是你败坏的。”
皇后这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苍葭在心里给她点个赞,嘴上却不饶人。
“娘娘,行得正方能坐得端,您见过世上几个宠妾灭妻的人有好下场的,天道好轮回而已。想来娘娘今天也不是来骂我的,咱们还是都各司其职。臣女即将远嫁,娘娘身为国母可有什么训示勉励?”
皇后银牙一咬,正要开口,却见温嬷嬷一脸焦急的跑进来,那本来落在嘴边的一句皇后不好了因见苍葭在的缘故硬生生咽回去,只是脸上的表情骗不了人。
苍葭一向有反客为主的本事,尤其对付皇后这种要脸的人,只要你比她不要脸,她其实也不太能奈你何。不过皇后这次的反应有点奇怪。
她心里早是盘算好的,倒不像温嬷嬷那样慌张,甚至不介意让苍葭看了笑话,反正又不是她丢这个人,何况这事若能隐隐绰绰地扬出去,那才精彩呢。于是便对温嬷嬷道:“有什么事说,反正郡主也不是外人。”
温嬷嬷防着苍葭,也厌她。但她一向听皇后的话,皇后怎样说她就怎样办,于是垂头回话。
“回娘娘话,前儿宫里流言传进了皇上的耳朵里,皇上怕瑶夫人多想,这几日去瑶夫人处就去的勤。瑶夫人一惯是不出飞霞宫的宫门的,今天早上却不知怎的竟亲送了皇上出宫门,又正好被进宫来与凌昭仪说话的三皇子妃撞了个正着。三皇子妃当时扶着凌昭仪说话呢,见到瑶夫人那一刻脸都白了,皇上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平白骂了凌昭仪一场,凌昭仪当时就吓得厥过去了。”
这凌昭仪从前未必见过许忘忧,不过当着儿媳的面被天子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但凡要点脸的都得厥过去。
皇后听了,那本来阴郁的面容却忽而散发出光彩来,倒也不避讳苍葭,反正她已是知道这个人了,最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厥过去还只是轻的呢,本宫要是没记错的话,三皇子妃从前是见过瑶夫人的。等凌昭仪醒过来,想想三皇子妃当时的脸色,她一向是个玲珑心肝的人,焉有不追问的。”
皇后顿一顿,又吩咐温嬷嬷:“遣人去瞧瞧凌昭仪,天可怜见,她这也算是无妄之灾了。”恐怕对三皇子在圣上跟前的体面也有妨害呢。
苍葭也不接话,还是等温嬷嬷领了命退出去了,方呷口茶,悠悠然。
“娘娘真是好手段。”
皇后此时心情好,倒也愿意和她说两句。毕竟她也懒得与她说什么勉励的话,从前在她面前骂许忘忧,她自己不也是个人/尽/可/夫的货色。皇后在心里啐。
“你自己后宅里的事管不好,倒还能看出别人的手段。你既要远嫁,本宫也不勉励你别的,就跟你讲讲这些后宅手段,也盼你日后能用得上。”
还带诅咒人的呢?苍葭也不言语,依旧含笑听她讲。
“如今宫里都是本宫深厌瑶夫人的流言,当然也有人说瑶夫人跋扈的。不过今日之后,这些流言都会被瑶夫人来路不正的传闻冲散。然后皇上很快就会发现,这三个流言竟都出自凌昭仪之手。”
皇后话音到这儿便戛然而止,看着苍葭的脸,一脸的高深莫测。
却见苍葭并不流露出一点惊叹,而是呵地一声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