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夫人离去后, 仍能在门口听见屋内的嘈杂声,但这是她管不了的事。她如今唯一能做的,是离开这个在她看来已是死气森森的院子。
此时此地究竟是什么景象, 苍葭倒是不甚在意的, 她一手按住宗主夫人的肩,见她十分僵硬的转头去看季玄, 她的眼神是非常空洞的,空洞到令人觉得可怖。
“夫人,你看到眼前这个女人了吗?是她害了你的儿子, 所以,请杀了她。”
“不要。”季玄猛地一声暴喝, 然而宗主夫人并不能听见他的话, 她那本来无神的双目开始泛红,周身暴出森森尸气。被苍葭施了障眼法成为少宗主夫人的宗主终于感觉到不对,他急速退后两步, 苍葭此时解了他的哑穴, 他因此咳了两声。
“这不是炉鼎, 这是炼器!”
季玄色变。但他已是废人,手脚捶床, 如同那被逼到绝境孤注一掷的雄狮,发出阵阵低吼。
“季玄,你悔了吗?”苍葭闪身走到季玄跟前,她站着看他, 居高临下的看他,看他眼里的恨与痛,带着一点微不可闻的悲悯。
“不,不悔。”
苍葭轻叹一声。
“不悔便不悔。”
她话音才落, 宗主夫人骤然暴起,成为炼器之后她的力量陡增,宗主一时竟没能抵挡住她的第一招,差点就落了下风。但两人夫妻多年,都知道对方的杀招与弱点,因此缠斗许久都未分出胜负。
宗主此时已是被宗主夫人逼出了杀意,季玄躺在床上看的清清楚楚。
“父亲,那是母亲啊父亲。”
“她已经是炼器了,你母亲死了,玄儿,人在成为炼器的那一刻就会死。”
宗主一面应付着宗主夫人一面嘶吼,他的声音发着颤,不知道是因为面对炼器的恐惧还是为夫人无声的死亡而悲哀。
季玄大震,他扭头看向苍葭,看着她那张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脸,在这场刀光血影的纷争中,只见她半褪衣衫,露出香肩。
她的肩膀上有一个非常难看的疤痕,季玄认得那个疤痕。
“这样的疤痕,我身上还有很多。少宗主,你们当初把我当什么呢?你们当初但凡把我当个人,都不会有今天。”
季玄一时无言,然而就在下一秒,温热的血飞溅到他的脸上,他的心不可遏制的一悸,苍葭与他同时回头。
只见宗主夫人徒手捅穿宗主的心脏,他最终在死前恢复了原有的容貌,眼睛圆睁着,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认谁见了,都知他是死不瞑目的。
“父亲,父亲!”他的母亲手上捧着的是他父亲滚烫的心脏,而他的母亲完全听不见他的话,也不认得眼前这个男人就是自己朝夕相对的丈夫,她甚至笑嘻嘻地走到尸体旁,在拿走了宗主所有的内息之后,将他撕的尸骨无存。
“母亲,那是父亲啊母亲。”季玄手脚皆无,硬生生靠腿和肘挪下床,往宗主夫人所在的地方爬过去。他因为用力过猛,之前受伤的地方重又流了血,渗在地上,显得分外凄凉。
“母亲,母亲。”他一声声地喊着,再也不见一向的高傲与冷静,而是如个被夺走糖果的幼童般,委屈又难过。
苍葭一路跟着他,那在季玄看来分外可憎的声音再次响起在他的头顶。
“没用的,她什么都不记得,什么也不知道。”
季玄恶狠狠地抬头瞪视苍葭。
“我呢?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杀我,不如你现在就杀了我?!”
他说着,伸手将宗主夫人沾满鲜血的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然而宗主夫人之前那力大无穷的手此刻却仿佛软弱无骨,并不能对他的生命造成丝毫的威胁。
“夫人,回来。”她下了令,宗主夫人立刻将手从季玄脖子上抽出来,闪电般走到苍葭身后。
苍葭抬手,只见白绫一闪,还不等季玄挣扎,他就又被抬到了床上,苍葭甚至还贴心的帮他盖好了被子。
“少宗主,做夫妻的,生要同衾死要同穴。我还记得你曾经跟我说,玉檀就是你的命。我怎么舍得让你孤独上路,而留你视为珍宝的妻子独活呢。”
季玄猛地一怔,声音沙哑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