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双做出来的这个炼器当真是厉害之极, 加上她之前已经历过无数场实战,实力更是不容小觑。药宗、剑宗和气宗三位宗主和十几位高阶修士合围, 硬生生战了三个时辰才将其制服。只见众人将其困住,由陌双金线一捻,他竟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方将宗主夫人头颅斩下。
苍葭在这段日子闻过了太多的血腥味,对此已是相当的麻木了。但她作为合欢宗的少夫人,宗主夫人的儿媳妇,此时还是需要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这几个名门正派, 无论私底下究竟如何, 面上总是光明无私的。
只见那剑宗宗主亲自上前扶她起来, 温声与她道:“还请莫女修节哀。”
苍葭抽开他的手,自己慢慢站起来, 拂了一拂身上尘土,环视了众人一圈,道:“诸位,我宗门遭此大祸, 门人死的死散的散。但其实如今的合欢宗早已背离师祖创办宗门的初心,如今落得这般了局, 也未尝不是天意。”
她脸上隐有悲色, 手敛肉眼凡胎不能见的金尘, 心中吟咏咒文,这厅中一时金光照顶, 然而直到她咒文念到第三遍, 都不见莫欢回魂。
苍葭微惊,但很快便于心中划过一丝冷断。
莫欢莫女修,竟不愿回魂。
除了陌双, 无人看到苍葭脸上一瞬间的失态。陌双自认识这位临渊姑娘以来,见到的她或是张扬、或是冷静、或是从容,却几乎从未见过她有这样失魂落魄的时刻,即使这只是稍纵即逝的片刻。
陌双心下莫名一沉。
因此他立刻顺着苍葭的话,说出自己早已打好的腹稿。
“莫女修有这样的觉悟,倒省了我们一番口舌。不错,我与其他几位宗主来来时路上也曾谈起,虽说每个宗门自有其宗门的规矩,但如今的合欢宗的确远离了其立派的初心。莫女修,若你有重建宗门的念头,我们觉得,这样并不合适。”
“的确,莫女修。毁宗门易,建宗门难。”那目下无尘的白衣修士亦接口。
“那你们说要如何?”
“莫女修明断,不知莫女修可否愿意重整合欢宗功法,扶其正道,去其糟粕,做我药宗的一个分舵,如何?”
将一个大派降为分舵,此等手段在外人看来,已是相当狠辣的手笔了。再配合着陌双这张扬的笑意,他一身红衣,由众人形成拱卫之势。他是新晋的盟主,打破了剑宗气宗独霸的局面,成为江湖上头一个别派的盟主。无人知道他的功夫有多深不可测,但每个与他交手却侥幸逃命的人,提起他时都会生出发自内心的恐惧。
但此等铺排,是莫欢所愿。
因此,众人只见这位前合欢宗的少宗主夫人在经历了挣扎、愤怒、不甘等种种脸色变幻之后,又在诸人或真心或假意的相劝下,答应了药宗宗主的条件。
而这些自取名门正派的君子真正对莫女修称道,是因为她在答应了将合欢宗并入药宗的一个分舵后,竟主动焚毁了合欢宗内所有记载宗门邪功的卷轴。
就如这位前少宗主夫人所说:“虽说合欢宗宗门之祸源起于这欲壑难填的人心,而非邪功。但就如风能助火势。即使此非它之过,但也是它助长了人的邪念。为警醒后人,也为日后不再有同样的惨事发生,不如今日就让我在各位宗主的见证下焚毁了它。我宁愿我的宗门做一个公平正派的小小分舵,也不愿它为了名扬天下而在私底下做尽腌臜。”
莫欢此话既出,在其他几大宗门的默契之下,合欢宗剩下几处分舵也迅速的凋敝,当然,此乃后话,暂不用提。
药宗、剑宗和气宗几乎是兵不血刃就拿下合欢宗。莫说是因为这事闹的太大而不得不如此为之,其实江湖中这几大宗门,谁心底又真愿意一流门派越来越多呢。如能多灭一个,那其他宗门的盘子就多一分,弱肉强食这样的法则,放眼四海皆准。
而陌双也终于在夜晚夜深人静之际得见苍葭。
依旧是季玄与玉檀曾聚居的小院子,苍葭本来正对镜沉思,听见有门被推开的声音,伸出头望去,果然是陌双。
这位药宗的宗主也是真的很有宗主风范,当是一位真正集正与邪于一体的人。他一改之前的温文尔雅,大步流星地走到苍葭跟前。出鞘的弯刀在这无声的夜里泛着凛冽寒光,只见那寒光一闪,刀尖落在她的脸上,只隔着咫尺的距离。
苍葭纹丝不动,倒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不能。
陌双今次用尽全力,终是占了上风。
“临渊姑娘,我想最后信你一次,信你没有骗我。”他的声音非常冷淡,甚至连眉眼也透出一丝清寒。陌双用金线挑起她的下巴,她因此微微抬眼,脸上却不见战栗也无关乎恐惧。
她的声音非常轻,但一字一顿,都落在了陌双的心底。
“陌双,你师姐她不愿回魂。”
那根金线抖了一下,因此跟着颤抖的,是陌双的心。
大雁南归,外头随之响起阵阵雁鸣。
苍葭从不是坐以待毙的个性,因此在陌双尚未回过神时,又对他说:“我刚想了想你师姐为什么不愿回魂,我想你帮我个忙。”
陌双将信将疑,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对眼前这个人始终狠不起来。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拉扯着他,他的神情渐渐松动。
“请讲。”
“你有什么想对你师姐说的吗?”
“嗯?”陌双微微斜了斜眼,红衣的一角被从窗扉透进来的风带的翻飞。他手上那弯刀动也不动,玄在她脸上,刺着她的目光。
苍葭却非常的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