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位于皇城一角, 常院判约莫是没想到苍葭会亲自前来,他是个中立派,对后宫各类纷争向来是不管的,只一心钻研医术, 搞搞管理。
他也不像有些太医一样看不起在太医院当值的那些小内监, 为人颇温和, 这些内官也投桃报李,他们在宫中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因此,苍葭人还未到, 她要过来的消息就已经传到了常院判耳中。
常院判倒不是很担忧, 毕竟穆清为妃这些年也并未传出过多少恶名,但鉴于贤妃与兰贵妃的那些旧怨, 常院判仍旧不敢掉以轻心。
常院判在自己办公区见苍葭。
这是为极善保养的医者,明明望五十的年纪了, 望之仍如三十许人。
常院判与苍葭见过礼后仍不敢坐, 苍葭却摆摆手,十分洒然地同常院判道:“常院判不必拘泥,我今日过来,是想问问贤妃的病情。”
“禀娘娘, 贤妃娘娘的贵体一直是黄太医在照看。黄太医世家出身,他本身也是极擅千金科和伤寒科的。臣此前, 也瞧了黄太医写的脉案, 贤妃娘娘底子是好的,只是这乍暖还寒时候,又受了惊,伤了肺腑, 才有些反复。”
苍葭不免又看常院判一眼。常院判被她的眼神看的心头一凛,但他当真是医者仁心,明知这席话会惹苍葭不悦,仍是硬着头皮与她说了。
“受惊?”苍葭笑了笑。“原来贤妃这样的人物也会受惊。常院判不必紧张,本宫是真心关心贤妃的病体,所以才过来与常院判商议。虽说黄太医是贤妃常用的太医了,但贤妃既然久病不愈,不如由常院判组织着,多挑几个太医看一看,商量着开方子,当然,仍以黄太医的意见为主,常院判您也多操心着。贤妃人虽年轻,底子也好,但不管什么说,病拖久了总是不好的。”
常院判看她说的极诚恳,心想,莫非兰贵妃真是个贤德之人?
“娘娘说的是,娘娘放心,臣等定当竭尽全力的。”
“这事本宫也着人去报与皇上了,您瞧个时间,本宫邀着皇上一起去瞧瞧贤妃,也安一安她的心。这病人呐,只要心里那口气不散,再有御医们齐心协力的治着,总是能好起来的。”
常院判大感她贤德,极是昂扬地应了声是,看向她的目光不免更温和了。
苍葭依旧泰然,该嘱咐的嘱咐完了,又瞧了一通贤妃的脉案,与常院判议定了时间,这才起身去了乾清宫。
乾清宫里,解珩正与众阁臣议事,一时没空见她。
依旧是偏殿,因为她几乎日日都有几个时辰是腻在这的,这偏殿中摆着的书和笔墨都有部分是属于她的,就像是女主人的痕迹。
不过她可不是这里的女主人,也不是这宫中的女主人。
妃妾而已。
陛下直到酉时方来见她,陛下可真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又画了一幅简笔山水,最后一笔落时恰逢解珩走到她跟前,人身投射下的阴影打在桌案上,她知这是他来了,便收了笔,抬起头。
“陛下操劳了。”望着他略显疲态的脸,苍葭同他寒暄了句。
也不知道是她的寒暄太过真情实感还是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让解珩对她多了几分如真似假的喜欢。他先挨着她坐下,又去握她的手,收在他怀里。
“北面不太平,户部又来哭穷。”
虽然只是寥寥数语,还是给苍葭惊了个好歹。后宫是不许妄议朝政的,当然了,某些特别厉害的女性除外。
苍葭不接他这话,她对朝局上的事不太擅长,对不懂的事不要插手是一个好的品质。
“陛下当有妙法。”
解珩一时烦难,便与她多说了一句。好在她知趣,并不多问。解珩见她知情识趣,对她又多了几分喜欢。
解珩笑看她一眼,转了个话题,问她:“听你身边的宫女讲,你今儿来找朕是为着明贞?”
所以果然也是不想和她说朝堂事的,只是一时不妨罢了。
“是啊。”
苍葭此时,懒懒地倚在他怀中,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种风流的意态。
解珩为她这意态着迷,眼神里就带了眷恋,一手握她手,一手揽她腰,其实解珩不知道,在苍葭眼中,他也是一样的恣意风流。
那是为上者才有的,进退皆得宜的洒脱。那是权柄在手、运筹帷幄的自信与从容。
就像是天生的贵族。
天生的贵族么。
苍葭被这个念头唬了一跳,只觉得有些说不清也道不明的东西混进了她的脑内,但真要细想,却又毫无思路。
“如今满宫里都传贤妃的病是因臣妾而起,臣妾若再不插手,到时候她若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恐怕就是一辈子的把柄。”
之后又将自己与常院判相商的事同解珩说了。她这一席话说的干脆利落,倒在解珩意料之外。
解珩摸摸她的脸。
“阿兰贤惠,有为后的资质。”
这是在试探她,苍葭心想。她丝毫不上钩,反而也拿手摸摸自己的下巴,笑出一脸的狡猾。
“臣妾可不贤惠,不想担骂名罢了。何况臣妾与陛下朝夕相处,怎会不知陛下心意。陛下心里啊,还有贤妃。陛下待臣妾这样好,把后宫交给臣妾打理,臣妾怎能不投桃报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