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贞只觉得心里翻江倒海的。
她的性子一向不大好, 但她从前只要一看见陛下,天大的怒火也能消散。现在却不行了,那些传言日日在她耳边来回, 噩梦一般挥也挥不散。
看来这件事对明贞影响很大嘛,苍葭心想。
小还之前的话还是说委婉了, 明贞此时才彻底明白陛下传她过来的意思, 脸上清白交加,苍葭非常理解她的心情, 却一点也不同情她,反而在解珩耳边添油加醋道:“贤妃似乎不太高兴呢。”
解珩正沉浸在苍葭带给他的美梦里, 他不是昏聩的人,但也不是个脾气多好的。他淡漠地看明贞一眼,从前喜欢她的性子也觉得她可亲,现在却觉得她太执拗也太过任性。
他招了招手, 示意明贞过来。
明贞跟了解珩多年,一向知道他的脾气。知道他这是生气了, 深吸了口气, 平复好情绪后才往前来。
她脸上那笑意其实未达眼底,解珩知道她心里还别扭着, 却没心情哄她,他是富有四海的帝王, 这天下有多少繁难等着他决策处理, 又怎么会为个女人儿女情长。
从前明贞未参透, 其实她从未想过,解珩从前能纵着她肆意折辱穆清,现在又怎会为她打抱不平呢?
这满宫里的女人,于解珩而言, 要么可以为他提供情绪价值,要么可以为他提供政治价值,不过如此而已。
明贞从前看不透,或许她现在也并未彻底看透。
但是没关系,苍葭会叫她看透的。
方才跳四面楚歌,如今跳十面埋伏。
她不是柔美的舞姿,而是孤注一掷的决绝,她这幅样子直把贤妃的琵琶衬的黯然失色。明贞一身盛装而来,却不过是个陪衬,玩意一般。
明贞是这样骄傲的人,从前又是被捧在手心的,可自从兰贵妃复宠,她的自尊一次次被人踩在脚下,任人拿捏。
明贞满肚子气来,满肚子气去。她从前,不管有没有其他的妃嫔在,都会肆无忌惮地朝解珩撒娇,此时此刻却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叫她心冷的地方,解珩正是高兴的时候,自然也不喜欢看她这副扫兴的样子。解珩干脆留也未留她,待她行过礼,挥挥手就许她走了。
回去路上,苍葭透过因果簿看明贞脸上那欲掉不掉的眼泪,转脸与解珩道:“陛下今日待贤妃也太冷淡了些。”
“近日前朝事多,朕实在烦难。”
解珩倒也没把问题全部推到明贞身上,还算是有点良心。
苍葭将脸埋在他肩头,曼声道:“臣妾愿为陛下解忧。”
“你有心就好。”
这是他极少唤她为阿兰的时刻,证明着他此时接受的是眼前人的好意,而不是将她幻想成梦中人。
宁嫔终于挑了个好日子将二皇子送回储秀宫。这些日子以来,宁嫔同二皇子也多少处出了一些情分,二皇子年少懵懂,宁嫔在储秀宫正殿与他分别,当着明贞的面,宁嫔哭也不敢哭,还笑着与二皇子说了许多话,又与二皇子的乳娘好生嘱咐了一通,总之在明贞看来就是十分的做作,碍眼且做作。
但明贞不会在孩子面前做恶人,她亲自抱起二皇子,将宁嫔还要摸二皇子头的手拦住了,先哄的二皇子睡了,又令宫人将儿子抱去内室。
宁嫔深知明贞的脾气,她现在虽说也算有靠山,但从前珍贵妃给她的留下的阴影其实不算小,因此她心里虽然万般不舍得,此刻脸上也换上了笑。
没人会喜欢跟自己抢儿子的女人,即使这人已经把二皇子送回来了。
明贞根本理也不理她,说了句本宫倦了就端茶送客,连句谢也没有说。
其实她生病而致二皇子挪宫一事并非宁嫔参与策划,甚至说如果不是因为解珩想在苍葭和明贞这两个高位妃嫔间搞平衡,这天大的“好事”也落不到宁嫔身上。
明贞不是不知道宁嫔其实是无辜的,不过这不妨碍她迁怒,何况看宁嫔现在满肚子小心思的样子,她也不算无辜了。
宁嫔乍与二皇子分离,她或许是年纪还小,或许天生就是这样的性情,反正在她心中,其实并没有明贞是二皇子生母,二皇子本来就是明贞亲子的自觉,反而觉得既然二皇子之前由她照料,之后也该由她养育才是。
她这样的性情,说歹毒也算不上,但自私是肯定的。
苍葭也是看到了她这底色,方决定帮她争二皇子的养育权。
秀女们在初夏来到之前入了宫,那位芳贵人果也不负她在面圣那一日的表现,一入宫便是盛宠,陛下一连七日都召幸于她,芳贵人年纪轻,不收敛,最得意时甚至接连顶撞兰贵妃和贤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