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葭知道解珩没死, 倒不是解珩暗中派人给她递了什么消息,是她自己透过因果簿看到的。
解珩虽没死,却显然也不打算在这时候清算这位刚刚登基的新君。苍葭知道他打的无非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主意, 也暗叹一声他的确狠心。
前一世落了个那般了局, 这一世为帝为君倒长进了。只是可惜了这满宫里花一样的女人,就这样成了皇权下的牺牲品,怪不值当的。
但她现在也没什么心情关心别人,虽然她不怕死, 但她怕失败啊。对失败的恐惧很好地激发了她的斗志, 她此刻作为六宫之首,先帝明媒正娶的皇后,正挺直了腰板注视着这位新帝。
是的, 在新帝的官方解释里, 先帝解珩被宁王行刺之后便已身故,宁王秘不发丧,反而哄骗天下说陛下令他监国。于是, 现在解珩是已踏上黄泉路的先帝,宁王是全国通缉的反贼。
而这位新帝乃是先帝与宁王的异母兄弟, 临危受命, 不得已登基。绝对的忠心耿耿,一片丹心照汗青。
一片丹心照汗青的新帝自然不会伤害先帝留下的女眷和子嗣,不过他带着一群五大三粗的兵士闯进来, 见了苍葭,既不躬身叫皇嫂, 也未向身后诸将下噤声令,反而是倨傲地看着解珩留下的后妃,其心理早已是不言而喻。
他在等苍葭率众向他行礼。
真是想的美。
苍葭不惧他身后的兵士, 也无惧他那因权势在手而生出的骄横与傲慢。新帝有一副可震慑众人的稳重的美须,他进殿来时,苍葭因身子笨重,一直斜倚在美人榻上,并未起来迎他。
这已经令他相当不爽,但偏偏要脸面,也不好现在就发作。
好在有江佑。
也不知江佑在他耳畔说了什么,反正只见他一挥手,那些士兵立刻就亮了刀子。无数寒光在她眼前闪过,德妃、淑妃、宁嫔、陈昭仪、于美人等宫中叫的上号的嫔妃都在了。此时都被长刀架着脖子,有那胆子小的两眼一翻便厥。
德妃这些日子在宫里同苍葭争权,她家在宫外也不闲着,早暗中投靠了新帝,令德妃更有嚣张的资本。因此这些人里,德妃表现的最坦然。
余者比较镇定的就是淑妃了。和德妃一样,淑妃的家族也是新帝党,且是在新帝登基之前就已经投靠过去了的,从龙之功莫如是。
淑妃显然比德妃底气更足,她直截了当地从士兵的刀下走出去,走到了苍葭跟前。
江佑素知淑妃与穆清姐妹情深,他今天是铁了心要穆清好看,因此连淑妃的面子也不买,又与新帝耳语了一番,便向前走来。
江佑身上的蟒袍还是解珩赐的,那正红色镶黑纹织金的蟒袍在阳光下泛出华光,那江牙海水随着他行走的动作而荡起波纹。
淑妃知道苍葭和江佑之间的纠葛,担心江佑公报私仇,不由自主便往苍葭跟前倾了倾身,只可惜就在下个瞬间,便感觉到一柄长剑再次架到她颈间。
三九已经走了一九,屋子里供着炭火,淑妃心性沉着,此刻却不知道是被炭火熏的还是怎的,额角浸出豆大的汗珠,落在剑上,转眼滑落无踪。
江佑勾起唇来。红色蟒袍与皇后常服的颜色相似,他并不收剑,而是走到苍葭身侧,就这么远远望去,若是不细究,也像是一对璧人。
“娘娘,行礼。”
他垂眉与她说话,每一个字都咬的很清晰,若去细听,又带了些许令人不寒而栗的冷。
苍葭看看江佑,又去看立于大殿中容色倨傲的新帝。
“江佑,本宫是先帝钦封的皇后,祭过太庙告过百官,你要本宫拜圣上,岂不是陷圣上于不义。”
新帝身边的人,包括江佑自然都知道让先帝明媒正娶的皇后拜新帝是不合礼法的,不过若是现在不把这些孤儿寡母震慑住了,日后恐怕会生很多事端。
他们本来打的也是以权势迫人这个主意,礼法固然重要,但真等刀架在脖子上,空空几句于理不合能有什么用处呢。拳头,在任何时候都是硬通货。
可惜遇到了个硬茬子。
殿中刀剑闪寒光,江佑更是来者不善,苍葭偏就有这种视其为无物的本事。
她无视江佑,从榻上站起来朝新帝走去。
江佑怎肯就这么轻易放过她,将剑一收,立刻倾身去拦。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江佑下手很重,他几乎是将她一推,苍葭身子本来就笨重,险些一个站不住摔到了地上去,还是淑妃不要命似的把她护住了,这才没有跌倒。
新帝却只是看戏似的看着,并不出言斥责江佑。
这更助长了江佑的胆量。
德妃见势不好,她是还有儿子的人,知道她这样的最招新帝的眼,立刻就跪下了呼万岁,还颐指气使的吼呆立在那的妃嫔:“一个个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跪下行礼!”
其他人其实早被那些架在脖子上的刀吓破了胆,加上眼见着皇后娘娘被个内监折辱,几乎不作取舍地就跟着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