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又来了……”沈氏听着前院传来的诵经声, 手里帕子拧成了团。
方映霞一听就知道自己母亲要发火,急忙溜出门去,坐在院子里假装绣花。
唯有这时候, 母亲才不会训她。
沈氏在堂屋里没见着人, 恨恨地让丫鬟上莲心茶,去去火气,只是前头的诵经、木鱼、哭丧声依旧吵得她心头火起。
侄女儿去了她不是不难过, 可妯娌严氏这样兴师动众, 又是请人做整整七七四十九日的道场,又是给慈幼局、漏泽园等处捐银子,天天闹腾,叫她心里难免不舒服。
她又不敢说什么, 老太爷看着呢。对这个孙女儿,老太爷比谁都疼,甚至从公中又拨了几百两银子给孙女儿放长生灯。
方二老爷坐在窗边逗蛐蛐儿,听妻子这么抱怨,拧起眉, 不想同她争辩, 起身离开。
沈氏从窗边看到他拎着竹笼扬长而去的背影,更是肝火旺盛。
“小囡,还不快点进来!”男人不见了, 沈氏瞥见自己小女儿坐在院子里头绣花,绣了半天也没动一针,坐那儿发呆, 气不打一出来。
方映霞一哆嗦,回头一见自己母亲怒视模样,脸更白了, 蹑手蹑脚走进来,低头站在沈氏面前不敢说话。
“你绣了半天,绣出个什么了?”沈氏扯过她手上帕子一看,怒极,“不想绣就给我滚去你大姐姐灵堂前跪着!也好过在这里碍我的眼。”
方映荷是小辈,长辈着素净些尽个意思就好,同辈才需尽心些。沈氏都替她打算好了,方映荷不知去了哪里不在家,方映霞替她的位置满四十九日去里头转转,到时候传出去也只会说,方家的女儿姐妹情深、有贤名。
谁知这个死妮子这样不争气?去了没几天就不去了?
方映霞顿时哆嗦得更厉害,眼皮一眨,豆大的泪水便掉下来:“娘,娘我不要去……我不去……”
沈氏一见她哭哭啼啼的样子就烦,上手打了一下:“棺材里头躺着的又不是你,你哭个什么?”
方映霞不敢说话,大着胆子跪在沈氏膝边抱上去,默默流泪。
她怎么敢去?
那天她看到的……
想到这儿,方映霞再次一哆嗦,抱紧沈氏膝盖:“娘,别叫我去……我怕……”
“真个儿老鼠大的胆子!”沈氏戳她。
红指甲在眼前一晃,方映霞呆了一瞬,突然尖叫着跳起来往外跑,反倒吓了沈氏一跳。
“这鬼丫头。”还好前院的诵经声响亮,能盖过这声,否则她还真不知怎么说。
有那么怕吗?
沈氏不解。
方映霞一口气直接跑回自己房间,直接翻身上床拉下了床帐。
丫鬟要进来服侍也被她喝了回去,命她在外头守着。
她只觉得这被窝都是冷的。
还有,那些丫鬟,那些丫鬟是不是在笑她?肯定以为她疯了?
她也希望是自己疯了,没看见那些东西。
假的,都是假的……
肯定是假的!
一片寂静中,丫鬟的声音响起:“三姑娘,夫人说……”
“滚!走开!!”方映霞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随手从枕抓了个什么东西扔出去。
刚砸出去她就后悔了。
那是大姐姐送她的一个瓷娃娃。
二姐在大姐生辰时送了个瓷娃娃做礼物,她也想要,不敢说,许是被大姐看出来了,隔一个月,她也得了一个,被她一直放在枕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