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囚们一天只能吃一顿,夜里休息两个时辰,就要起来挖山。
没有趁手的工具,连个铲子都没有,只能用手挖。领头的几个大人说了,他们要挖出几个死在山里的贵人,还有几面宝镜,谁能挖到,谁就可以免除死刑犯身份。这样一来,即便再苦、再累,他们也要拖着手脚,用两只手去刨那些土,用力将大石块扛走,搬开。
小半个月下来,不过挖出一具而已。
一众持镜人商量了,不必所有人日日都来,只要几个在这儿就好,其他人分散开,以免惹来祸患。
今日,就轮到容楚岚和蒋昭明了。
一旦发现挖出了镜子,他们要立刻收起。若是让死囚身上的血沾着镜子导致对方入镜,那么,等他出来后,这死囚也不能活。
昔日高高山谷,因着山崩,塌成一大片滚石乱土覆盖的荒郊,死囚们衣衫褴褛,满身脏污臭气,埋着头在这片废墟上来来回回搬东西。
蒋昭明叹道:“容姑娘,你应当也听说了白大儒一事?”
容楚岚道:“听说过些。”
蒋昭明喃喃道:“都说是赤月教余孽所为,可我想不明白,那些赤月教的余孽到底是如何逃走的?”
按林将军的说法,实在可疑。
那么一大群人,就这么不见了?一夜之间,去了南方?
容楚岚道:“寻常人自然做不到,私以为,那赤月教的教主有些来头。”
民间多有奇人异士,皇家拥有山海镜,谁知道那赤月教教主会不会有别的什么手段?
蒋昭明啧啧两声:“一夜间带兵马神行千里,可真是威风……”
不像他们,手里拿着山海镜,听着厉害,能收世间一切诡异。可这些都是用命换来的,随时在生死边缘游走,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都难说。
在持镜人中,不乏有拿了钱财后放浪形骸的,还有些拿了镜想偷跑,只是这些人都活不长久,他们的镜子很快就成了无主之物,到了下一个人手里。
容楚岚淡淡道:“你和赤月教比?怎么不和这些人比?”她一指那群干活的死囚犯。
有一个估摸着累狠了,一个跟头栽下去,再也没起来。
一个妇人扑过去抱着他哭,被旁边的官兵拿鞭子抽开,又叫两个人把尸体移走,抬到一边的坑里。
坑底已经堆了不下百位尸首。
蒋昭明喷笑,连连摆手:“他们?”
他的目光有些古怪。
他们也能算人?
对于自小衣食富足,被父母宠爱着长大,能吃饱穿暖、读书识字的蒋昭明而言,这些话都不太会说、也不认识字,没有衣裳,不通礼仪,眼里只有吃和睡的未开化“人”。者之间差异如鸿沟。
与其说这些是人,不如说都是些野兽。
容楚岚转头继续盯着他们干活儿,说道:“总归又死了人,你离那个坟坑远些,真惹出事儿来,连累我们。”
山海镜聚阴,虽说那些人死了估摸着也没什么怨气,可谁说得准呢?要是其中恰好有人心有不甘,又因山海镜的缘故凝聚了怨气变成厉鬼,到时这块地方又要不安稳了。
蒋昭明道:“好好好,不必你容大姑娘吩咐。”说罢,他真的走远了些。
容楚岚面上平静,心里却有些焦灼。
算算日子,自己的下一次死劫不远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
她这回……又会是什么劫难?她能渡过吗?
可是,陛下给容家的封赏还未定。
她想要的是容家爵位,可代代传承的爵位,而不是死后空有虚名的追封,和那些华而不实的御赐宝物。
若自己能找到皇子……
容楚岚渐渐心神不宁,起身往外走,远远的,看见迎头往这边来的一群人。
为首那人穿着一身碧色男子长袍,头戴纱帽,高挑修长,可那张艳丽白皙的脸和耳边小小两颗耳铛,都昭示了来人的女子身份。
容楚岚一惊。
这……这不是朝阳公主吗?
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