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雯脸上的苹果肌总算飞了起来:“你有心了。明珠的门下不好打发,可有花了银钱打点?只管报到账上就是了。这些新书也不必压着,广告打出去,好叫京里的读书人都知道有这样的好书。最多店里留两册,供买不起的寒门子弟借阅。”
她一边说,一边爱惜地抚摸着新书精美的封皮。因为书中有大量需要展开的图册,因此装订法与寻常书籍不同,在线装的基础上用了更多的胶水,纸张也比寻常书籍要厚实。
云雯越看越觉得好书不可多得,忍不住将眼前这本揣进怀里。她是“香叶书铺”的老板,拿本样书做收藏怎么了?
不怎样,掌柜的已经对大姑娘的书痴行为见怪不怪了,凡有新书上市,只要是这位格格能看得上眼的,总有这么一遭。好在书铺体量大口碑好,盈利可观,供应她“中饱私囊”的小爱好完全不在话下。
今年的账簿也差不多查到这里,两个大丫鬟又跟店员们招呼了几句,交换了岁银和礼物,就簇拥着她们的格格出了“香叶书铺”的大门。
马车早就备好了,跟着四个退伍下来的旗丁,以及熬了一上午粥的秋卷和冬藏。一只脚出八只脚迈,这就是伯府嫡出大格格的排场。
然而贵族阶层也有贵族阶层的烦恼。就比如说云雯格格坐在马车里还捧着新书东摸摸西看看呢,就听得她身边负责待人接物的大丫鬟冬藏说:
“太太派人来催了几回了,请格格去议事。奴婢听说,是宫里贵妃娘娘的帖子,正月初三请太太去吃席呢。”
云雯小姑娘闷闷不乐地放下她的新书,叹了口气:“是有这么回事。二妹妹、三妹妹想去也能去开开眼界,然而与我们家大约是没有关系的。”
冬藏的眼神就变得有些八卦,她压低了声音:“听说要给十爷相看,是真的吗?十爷才多大的孩子,上头还有好几个没娶妻的哥哥呢。”
云雯的视线就转向侧面,马车窗帘有一道小小的缝隙,透过缝隙看出去,外面街道上有的,大多是穷人的面孔。
“贵妃娘娘身体不太好,担心自己看不到十爷长到十七八岁,所以提前相看起来。”这话云雯心里回答,嘴上却没说出来。不光是因为这话涉及到宫里的贵人,更因为她不想拿别人的生死做谈资。
再说了,依她跟四公主的看法,贵妃娘娘的心愿恐怕是不能成的。
钮钴禄家太过显赫,开国五大将之后,曾经他家的庶女都是能够嫁给亲王当福晋的。虽然鳌拜之乱的时候受了些牵连,偏偏又有个好女儿在宫里,呕心沥血辅佐内廷为老爹平反,如今下一代长成,又是枝繁茂盛的公爵之家。一等公啊,比云雯祖父的三等伯高了不止两个大等级,全大清能有几个世袭的一等公?
哪怕是羽翼已丰的康熙,也对果毅公嫡脉颇为忌惮。又要用开国功勋在军队中的影响力,又不想让他们影响到皇权的至高无上。
皇帝尚且如此,何况太子?万岁爷是不会让十阿哥有一个显赫的妻族的。哪怕十福晋的阿玛只是个内大臣,或者六部尚书,那钮钴禄家跟新贵一抱团,又是一个会威胁到太子地位的“明党”。
按照四公主的说法:“是我我就给挑个五品文官的女儿了。”重点不仅是品级要低,还有“文官”二字。钮钴禄家好几个佐领,又有祖宗名气加持,在军队中已经很有影响力了。再来个军官当亲家?那哪怕原本品级低也能给拉高喽。
这就是为什么云雯觉得十阿哥的福晋人选跟自家无关的原因了。她祖父正领兵在外呢,她是最年长的孙辈,其实祖父今年才刚刚五十岁,当打之年。按照安亲王的年纪算,还有十年仗可以打呢。康熙是疯了才会给十阿哥这么一个实权武将当妻族。
别说十福晋的位子了,哪怕是十阿哥的侧福晋、庶福晋,乃至于通房格格,都绝不可能是她们董鄂家的姑娘。跟祖奶奶是不是祸国妖妃没关系,这首先是个政治问题。
冬藏是个懂察言观色的,见到她们格格又忧郁了,就乖觉地闭嘴,同时朝春绕使了个眼色。这种时候,就需要开心果春绕登场了。
春绕其实也没有那么愚笨,但她天性乐观单纯。冬姐姐总是对的,既然冬姐姐觉得我应该说话,那我就说话好了。
“格格的意思,二格格和三格格没机会当十福晋吗?真可惜,二格格三格格都是九岁,明明跟十爷年纪相仿的。”
云雯被春绕打岔,收拢了些愁思,她伸手去摸春绕的头顶。云雯自己十一二岁的模样,春绕已经是十五六岁的大姑娘了,于是这个动作显得格外的角色颠倒。
“世上年龄相仿的人多了,并不是所有的都能凑到一起。”
然而偏偏有人钻了牛角尖,死活都看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