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按照未婚女子为父亲守孝三年来算,那乐子可就大了呀。等三年后太子妃服丧期满,太子都二十四岁了,太子的儿女人数组不成足球队也能组成篮球队了。
这原配妻子进门的时候搞得跟继室一样儿女成群,也是绝了。
小八爷跟小伙伴大眼瞪小眼。“唉,我这个二嫂也不容易。早先跟太子议婚的时候,遇上了太皇太后崩。待到丧期过去,又是打葛尔丹又是皇阿玛生病。如今好不容易嫁妆都拉到山东了,自己阿玛又没了。若不是钦天监算出来天作之合的好姻缘,都要让人怀疑是不是老天在反对这桩婚事了。”
姚法祖摸摸下巴,笑道:“八爷还是好心肠,天天为别人的苦楚揪心。”
小伙伴起个头,小八爷就知道他心里转着阴间念头。“你可不许拱火啊。我大哥肯定会做文章的,但咱们不掺和这个。踩在旁人的不幸上做文章,太损了。”
“好好好。”姚法祖举双手投降,“八爷您想什么呢,就算咱们什么都不干,这事都善不了。”
姚法祖一语成谶。两天后的大早朝上,“太子妃丧父”一事如同倒入沸油锅的那碗水,将自大阿哥祭祀华山又生下嫡子之后就暗潮涌动的朝堂彻底炸开。
率先跳出来的就是大阿哥党的一些文人,攻击这桩婚事不祥,建议钦天监重算八字。没有直接对着太子妃说不祥已经是这些文人最后的温柔了,然而意思没有什么差别。
昨天晚上开会的时候,从大阿哥往下已经统一了意见,能够搅黄这桩婚事就搅黄。汉军旗石家多大的实权派,在地方上和财力上给了太子太大的支撑,远远胜过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若错过了瓜尔佳氏,太子未必能找到第二个这么有权势的妻族。
在太子这件事上,大阿哥很多时候都容易犯浑。然而这次他难得地跟明珠统一了意见。再加上出头的是个清流御史,罗列太子婚事的种种不顺堪称证据确凿,一时间就连康熙都犹豫起来他给太子挑的儿媳妇是不是有些不妥。
眼看着康熙的手指开始在龙椅扶手上敲打起来了,索额图直接就急了。开玩笑,从下聘开始,朝廷跟瓜尔佳一族走了多少礼仪啊,到这个节骨眼上要换人,那从选人到嫁妆准备,三年都不够用。
那太子真要三十岁娶媳妇了。
“皇上,太子与瓜尔佳氏的婚事当时可是钦天监、护国寺、喇嘛和道士全都算过的好姻缘。如今不过是好事多磨罢了,怎么能够轻言毁约?”索额图直接出列下跪,声音都比平时要高两个调子,“要臣说,太子福晋瓜尔佳氏已经经过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之礼,如今亲迎途中不幸丧父。她该算半个皇家人的,不必守三年父丧,应当按照出嫁女的习俗,守三个月即可。”
“出嫁女为父守三个月孝,是哪里的风俗?”明珠本来是韬光养晦不想跟索额图当面冲突的,实在是索额图这个人太无耻了呀。眨眼三年变三个月,那岂不是还是今年完婚,跟没死石文炳一模一样吗?
这是为了石家的权势连脸都不要了吗?
然而索额图一脸决绝,仿佛是要在万千仇敌之中保护他的小太子一样。“民间有女婿为岳父守孝三月的说法。且女子者,出嫁从夫,为婆家服丧的时间、丧服都跟丈夫一样,那自然为娘家人服丧也都听从丈夫的。既然太子福晋已经拜别祖庙、嫁入皇家,自然得按照丈夫来。太子为岳父服丧三月,太子福晋也为其服丧三月。如此最为合乎礼仪。”
好家伙,这就嫁入皇家了?
而且神一样的太子替石文炳服丧三个月,所以瓜尔佳氏也替石文炳服丧三个月。逻辑都被索额图扭成麻花后又对上了。
人头攒动的大朝会上一时安静极了,所有人都震惊于索额图的“合乎礼仪”,忘了说话。上朝站班的兄弟们——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齐齐去看站在台阶上的太子。对不起啊兄弟们平时自制力还挺好的,这波实在是没忍住。
太子的脸都不是涨红了,直接红到发紫,襁褓里就是储君的他这辈子还没有这么难堪过。他是想早点大婚,皇家人嘛,搞点特例,不寒碜。没见宫里的妃子从来没有给娘家父母守孝这一说吗?
然而此时满朝文物和兄弟看他就像看一个冷血贪婪的怪物。太子除了尴尬,更多的是愤怒和不解。礼仪礼仪,他的婚事被礼仪拖了多久了?十年了!太子妃都二十二岁的老姑娘了!
“啊,啊。”明珠僵硬地扭头去看康熙,然后发出一声苦笑,“臣真是老了,迂腐了,不中用了。皇上,臣请求告假数日,待此事落定,再来当差。”
让一个刚死了阿玛的女孩子三个月后结婚,这么无耻的诏书别让他明珠来写。
几十年君臣了,康熙哪能不懂明珠的意思。“朕看爱卿精神得很,这北边葛尔丹的动向,还要劳烦爱卿。”
明珠你别闹,不让你写太子大婚诏书,你去做正事去。其实康熙还挺遗憾的,本来他真的准备让明珠当太子妃册封的使臣之一。党争是党争,朝廷牌面是朝廷牌面。
明珠才不管康熙的遗憾嘞,见好就收,知道这波索额图难看的吃相已经被康熙尽收眼底,于是乐呵呵地扮演一个正义路人。“臣愚钝,唯有尽力而已。”
“瓜尔佳氏丧期一事,礼部再议。”皇帝说道。
能有上朝资格的没有蠢蛋,一听到这话,就知道康熙的意思了。换人是不可能的,不然一个不是太子妃的女子服丧多久,需要议论吗?三年也是不可能三年的。不然直接说三年就行了,也不需要礼部议论。
这么听来,万岁爷其实更偏向于索额图的意见啊。不过为了脸面没有直接嚷出三个月来罢了。折中一下,六个月?二百七十天?总归最多一年,得把瓜尔佳氏的事情结束掉。
一个个聪明的脑袋瓜子正在飞快转动揣测圣意,就听见龙椅上的人说道:“将太子的婚事办完,朕也能放心去打葛尔丹了。此次定要斩草除根!”
这是明示,是明示。再拖延这桩婚事,让葛尔丹有时间再次做大,这是要被钉在历史耻辱柱上的。
这下子方才仿佛在众目睽睽下裸奔的太子一下子热泪盈眶。“汗阿玛……”二十一岁的太子爷深情哽咽。
康熙拉过嫡子的手,示意理解他的苦楚。父子两人在朝堂上腻歪起来,底下的大阿哥趁人不备低头冷笑。
就算汗阿玛有意帮太子又如何。往大的说,太子不让妻子守孝也要完婚这件事是粉饰不了的,懂的人都懂;往小的说,这样结下的婚事,夫妻能和睦才怪了。他等着看后面的剧情。
大阿哥突然get到了一点点惠妃和明珠等待的乐趣。在预判到对手要倒霉的时候,等待简直就跟看戏班子唱戏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