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八爷有意隐去红绣曾经被赏赐给大阿哥那一节,不料红绣自己说了。“奴婢最早是内务府选给大阿哥的两名宫人之一,大阿哥没要奴婢二人,另一个姐妹悬梁自尽了。奴婢运气好,蒙八爷收留,才活到今天。”
这经历还真挺传奇的。一身端庄大红的云雯抬抬手,宽慰说:“账房重地,爷委任姑姑,可见姑姑的人品值得信赖。”
红绣磕了个头,恭敬地呈上账本。“贝勒府开府至今日共计二十三日,账册请福晋过目。”
账本分了三册:一册是库房账目,记载了库房中的真金白银和粮食布匹,其中每一笔变动,都代表着府中日常的衣食人力的开销。一册是奢侈品,对于王府中的建筑、花草、摆件、文物、珠宝首饰都记录了采买置办时的价格或估价。第三册是营收,专门记录八贝勒府名下店铺和庄子的产出。每一册都画了总表,标了页码分了月份,清晰明了。更可怕的是每个数字都用了满、汉两种文字和阿拉伯数字相互印证,具有加密和杜绝涂改的功能。
云雯不过翻开两页,就又将账册合上了。“账目很清楚,我头一回见到这么清楚的账本。姑姑不愧是为爷管了这么多年账本的人。”
“多谢福晋夸奖,奴才也只有这点本事了。”
有了哲嬷嬷和红绣姑姑开头,云雯大体上也就知道小八爷后宅用人的风格了,一个两个都是性子直接,漂亮话没有,闷头办实差的人。且以小八爷讲究江湖义气的习性,跟他出来开府的包衣奴才大多被他救过命,这就更保证了一层忠诚度。
这位爷可真是给她省事啊。
红绣姑姑后面是领绣坊和洗衣处的青靛姑姑,这也是个无依无靠的可怜人。她早年是宫里做衣裳的一把好手,可惜三十五、六岁因为赶工一件龙袍而熬坏了眼睛。“奴才那段时间真跟瞎子一样。”青靛姑姑笑着说起自己的伤疤,“不能做工了,就被迁到婆婆庵等死。还好有八爷在。如今又能看见了,虽不能自己动手,指点指点小宫女还能胜任。”
“靛姑姑过谦了。你来给我做婚服的时候我就知道,即便是在宫里,你做衣服的眼光和技法,也是数一数二的。”
专业上被夸奖了,青靛姑姑笑得眼睛旁边都是细细的皱纹。她也不来虚的,直接跟福晋说春装有几种颜色的料子外头买不到,需要自个儿上手染,所需材料都已经报给账房了,只她下个月要去庄子上指导染布,还得福晋批准。
人员出入是大事,云雯在小本本上记下此事,示意她知道了,然后赐青靛姑姑红包。
衣食住行,穿的解决了,还有吃饭、居住和出行。而负责这三项的就都是男性了。大厨房里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太监,脑子里存了好几十道宫廷菜的秘方,不过采买和做工的还是以八爷门下的包衣为主,由哲嬷嬷带人每周查着账。宅邸的维护、园林的修理、药材林子的保养,也需要一批人手。至于出行,那就涉及到贝勒府的家丁了。
严格来说,家丁与侍卫是不同的。家丁往往是包衣中的挑选出来的青壮年,身契被挂在贝勒府名下,奴隶阶层中拿武器的人,但依旧属于奴隶阶层。而侍卫就不同了,最起码的一条是出身满洲旗民,属于正儿八经的在编军人,再升职就是能当官或着当将军的。看看那些给小八爷当过侍卫的人就知道了:
姚法祖,刚刚二十岁的年轻人,现在是福建水军的千总。
马佳·纳穆科,荣妃马佳氏的旁支远亲,三十岁出头就成了佐领。
纳喇·多弼,也不过二十多岁,镶白旗的世袭佐领继承人。
……
按照规矩,王爷贝勒贝子府邸中的侍卫由其名下的旗民轮流值守,最多不过十几人。这个人数显然只能起到形式上的作用,所以平日里主要的守卫工作还是由包衣家丁来承担。家丁的选拔工作显然小八爷已经提前做好了,如今不过是让这些人来给福晋拜码头罢了。
至此在定贝勒府中执役的各个部门都见过了。云雯记忆能力和心算能力都好,不用扳手指就报出了准数儿:“哲嬷嬷的刑罚处有妇差六人,太监六人;红绣姑姑的库房有妇差两人;靛姑姑领绣房和洗衣处妇差共十九人;大小厨房有太监三人,男丁十人;园林、修缮、打扫有男丁三十三人;主子近前服侍的有妇差八人,太监两人,男丁六人;家丁并马夫共七十三人。如此下来,全府上下共计有太监十一人,妇女三十五人,男丁一百二十二人。”
一百六十八张嘴要吃饭,这就是贝勒府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