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致盯着司机, 默默等待下一句。
司机师傅莫名其妙的回望过去。
“接着说下去呀！”武明忍不住催促道，“第九句的下半句是什么？”
司机师傅：“……没有了，这就是最后一句。”
武明惊呼：“这顺口溜竟然还是三句半的格式！”
伊祁将他摁下, 上前多递给司机一张钞票：“麻烦您了师傅，我们是赶着去救人。”
司机还想再劝些什么, 犹豫半晌, 最后只得叹息一声，收下现金，一声不吭的拉着两人来到目的地。
因为荒废多年，平安中学的大门已经腐朽, 锈迹斑斑的大铁门一扇倒在地上，一扇半开半合，荒草有膝盖那么高，枯藤蜿蜒爬上斑驳的门头。
武明正准备回头向司机师傅道谢，却见司机一脚油门, 车轮打着旋儿漂离这里，一刻也不敢久留。
他哑然盯着汽车尾气, 半晌之后，苦笑着嘟囔一声：“至于这么夸张吗？”
“已经有人来了。”还没进门，远远就能看到几道人影在校园内晃荡, 伊祁微微皱眉, 带着武明一起进入学校。
倒塌的铁锈大门旁，三三两两聚集着几群人，手持直播设备，彼此之间的距离泾渭分明。
一个染着夸张白发的青年, 身边带着一个小弟, 正对着直播镜头侃侃而谈：“粉丝们好, 现在咱们就在传说中的平安中学……”
有两个年纪不大的少年人，躲在最远处探头探脑的观望，眼见来的人越来越多，便互相商量几句，转身离开这里，消失在校园深处。
还有一个人，满脸横肉，气质阴沉，手下带着两名搭档，正拦着一名年轻女子说话。
被搭讪的女子也是位主播，被人拦下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略有一丝不耐烦，但是却又压着，仿佛忌惮眼前一行人，不敢发作。
而且这位年轻女子，竟然还是他们认识的人。
“这不是小美吗？”武明左顾右盼，突然见到熟人，立即开心的挥手打招呼。
曾经在罗家鬼宅有过一面之缘的张美，同样见到他们两人，当即眼神一亮，马上走过来：“小武，你们也来直播？”
见到伊祁就在旁边，她微不可查的松口气，恭敬地叫了声：“伊哥！”
远处，那个搭讪的人，眼见张美离开，脸上横肉一抖，眼神不善的看过来。
感受到对方恶意的目光，以及张美脸上不悦的神情，伊祁略微思考，便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那个男人在骚扰你？”
张美略显尴尬的点点头，低声道：“你们还记得我以前的搭档李耀吗？”
“李耀自从在罗家鬼宅重伤濒死后，再也不敢涉及灵异相关，我就开始一个人直播。”
“可是李耀有个朋友，叫做周祖。他自从知道这件事后，就开始纠缠不休，想让我加入他的团队。”
“我觉得他居心不良，委婉拒绝多次，但是对方一直不肯放弃，今天直播的时候又碰上他，被他给缠上了。”
说到这里，张美再次压低声音，小声介绍道：“这人手上有些真本事，我拒绝他时也不敢太直接，生怕得罪他。”
“周祖和李耀那个草包不同，据说家里世代从事丧葬行业，对于鬼神之事精通，而且善于巫蛊诅咒。”
“他在直播的时候，一旦遇上竞争对手，手段便十分残酷，睚眦必报，生性残忍，人送外号‘剥皮客’！”
“伊哥，你要小心些！”
她着重对伊祁叮嘱道：“自从上次李耀受伤，也不知为什么，周祖莫名其妙恨上了你，觉得是你害得他朋友重伤。”
“他曾经多次公开声称，如果在直播时遇到你，一定要给你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此时，一直盯着几人的周祖，像是终于认出伊祁的身份，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珠微微眯起，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
他阴冷的注视了好一会，才冷哼一声，带着两名搭档走向校园深处。
伊祁自踏入校园起，便打开了直播间，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被直播间的观众看在眼里。
【那人好拽啊！“剥皮客”这个外号，很厉害吗？】
【我常年混迹馒头面包两大直播公司，看过不少直播，剥皮客的确是面包公司的一个王牌，手段狠辣歹毒，有些观众好这口血腥，所以他特别受欢迎。】
【我听说，曾经有个小主播初出茅庐、口无遮拦，得罪了剥皮客。剥皮客就给他下毒，让他浑身奇痒无比，把自己一身好皮肉活生生挠得血烂，最后，一个大活人像个血葫芦似的。】
【卧槽！这也太嚣张了，警察不抓他吗？】
【剥皮客是面包直播公司的宝贝，那家公司护着他，直接出手帮他摆平。对受害者一边用前途威胁，一边使劲砸钱，因为不是终身残疾，所以受害者看在钱的份上，最后只能选择闭嘴。因为没人报警，警察也就没办法立案。】
【艹！面包直播这家公司太恶心了，跟他们比起来，我们馒头直播都显得白莲花起来。】
【唉，资本都是这副德行，以前馒头直播也好不到哪儿去！也就是近几年，公司被凤老板给收购了，所以风气稍微好了一点。】
【话说，除了剥皮客之外，你们有没有看到另外两名主播，其中一个为什么一头白发？】
【白头发有什么稀奇的，咱们主播也是一头白发，只不过对面那位白毛……呃，长得有点丑，皮肤也黑，似乎并不适合染白色。】
【真是撞色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好了，你们少说两句！对一个陌生人评头论足不太礼貌。】
“哟！看来有人被剥皮客盯上，接下来的直播有好戏看了！”
远处，那个染发的青年，并不知道直播间的观众在议论他，在见到这边的情况后，当即幸灾乐祸的笑出声，故意对着直播镜头大声说道。
“嘻嘻，不知道小白脸会被剥皮客整成什么样，那张漂亮的脸蛋最后会不会烂掉？”他似乎颇为期待的说道。
伊祁有些不解。
他不明白，自己明明从未见过对方，可有些人为何总对自己有如此大的敌意？
张美倒是对于人情世故一清二楚，为他解疑道：“那人也是我们面包直播公司的签约主播，名叫王学之，人送外号‘模仿者’！”
“他之所以叫这个外号，就是喜欢在直播中模仿别人的风格，哪个主播的风格火他就模仿谁，以此为自己赚了不少流量和关注度。”
解释到这里，张美又看了一眼王学之染的白发，脸上流露出几丝的嫌弃：“伊哥，虽然你签约的是馒头直播，但最近一段时间，就数你的直播最火！所以，他就……”
张美不忍心再说下去，只能转过头，不去看对方的满头白毛。
王学之的形象气质远不如伊祁，却非要模仿他的发色，给自己染一脑袋白发，犹如东施效颦，最终效果惨不忍睹，看起来十分伤眼。
伊祁不禁微微皱眉：“所以，他之所以满怀恶意，就是因为在直播中遇到我，因为心虚，所以先发制人？”
武明听后，同样恍然大悟：“伊哥与我是搭档，而王学之为了彻底模仿伊哥的风格，也特意给自己身边弄个跟班……我看起来才没那么挫！”
他盯着王学之身边的小弟，一脸嫌弃。
直播间的弹幕也炸开了锅。
【我之前还劝别人不要随意嘲笑陌生人，谁知这个小杂毛竟然是故意的，呸！】
【对方不但模仿主播，还冷嘲热讽，巴不得主播倒霉，一个人怎么能过分成这样？】
【他抄袭风格之前，就不能照照镜子看清楚，自己根本不适合染发吗？笑死，活生生将自己染成一只白毛鸡。】
【武明小哥也好倒霉呀！哈哈，模仿他的那个跟班真的好挫！】
既然已经介绍过两方人马，张美想了想，干脆将她认识的人通通介绍一遍：“还有刚才溜走的两个少年，你们也不要小瞧他们。”
“那两人是一对亲兄弟，一个叫赵恒，一个叫赵望。他俩虽然年纪不大，但在直播界很有名气，人送外号‘伏地魔’！”
“伏地魔兄弟的直播风格很阴险，最喜欢藏在暗处捡便宜，也喜欢看别人破解谜题，自己在关键时刻抢人头，向来不是光明磊落之辈。”
“伊哥也要小心这两人，因为最近你是最火的流量，所以暗中盯上你的人不少。”
听完张美的介绍，武明忍不住吐槽：“剥皮客、模仿者、伏地魔……这都什么妖魔鬼怪，外号一个比一个中二！”
“无妨，不去管他们，我们先忙正事。”伊祁道。
此时，黄昏已过，光线渐渐暗淡下来，周围的景物逐渐变得模糊。
天色渐黑，原本一片死寂的平安中学，悄悄染上几抹危险的色彩。
“既然是一所学校，那么教学楼一定是校园的中心建筑，不可或缺的重点。”
伊祁分析道：“在真正的危险来临前，我们先找到教学楼，教室里一定有关键线索。”
他带着武明，还有新加入的张美，也离开学校大门口。
此时，生锈的铁门旁，就只剩下“模仿者”王学之，和他的小跟班。
“王哥，别人都走了，我们该去哪儿？”小跟班支吾地问道。
王学之懒得正眼看他，只是对着直播镜头，拨弄着自己毛躁蓬松的白发，不耐烦道：“你管别人干嘛？先把自己的直播做好。”
小跟班心里门清，其实是伊祁他们刚走，王学之这个赝品不想与正版撞上，所以故意拖时间，想和正版拉开距离。
但他只是个小弟，也不敢戳穿老大的心思，只能低头默默闭嘴。
好不容易等王学之欣赏完自己新染的头发，他才一挥手，说道：“既然刚才那群人去探索教学楼，我们就去探索学校的寝楼。”
此时，夜色降临。
郊区的地价很便宜，所以平安中学的占地面积也很大。对于第一次进入校园的人来说，想要精准找到各处建筑，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尤其是校园荒废已久，年久失修，一路上都没什么照明的路灯，脚下的路面崎岖不平。
小跟班只得打开手电筒，在漆黑的夜色中划出一道刺眼的亮光，这才勉强看清脚下残破的道路。
王学之走在前方，却没有打开手电筒。
伊祁在直播中善于运用各种科技道具，而王学之既然要模仿风格，自然是模仿到底。
他不知从哪儿搞来一副夜视仪，架在自己的眼前，对着直播镜头吹嘘道：“军事级夜视装备，欧美科技，我花了不少钱才弄到一套二手的。”
吹嘘自己的同时，他也不忘踩一脚伊祁：“我敢说，那个小白脸的手上，绝对没有像我这样的高科技。”
“没办法，这就叫专业！”
“嗯，你们问我，为什么要先去找寝室楼？呵呵，在无数恐怖校园传说中，寝室可是鬼故事的高发地，探索那里肯定有不少收获。”
“而且，我还听说过一个传闻……”
他故作神秘的贴近镜头，对直播间里的观众说道：“不少在这里毕业的学生，都曾信誓旦旦的说过，平安中学的前身，就是一片乱葬岗。”
“当年建校的时候，挖了不少坟墓。尤其是寝室楼在打地基时，曾经挖出一块无主孤坟，墓里竖着埋葬七口棺材，每口棺材里只有一颗骷髅头，却至今没找到身体的骨架……”
“啊啊啊——”
他正绘声绘色讲着鬼故事，眼看直播间的气氛正好，弹幕打赏一波一波涌来，身后的跟班却突然一声尖叫，打断了他与观众的互动。
王学之忿忿回过头，没好气的骂道：“你瞎嚎什么，看见鬼了？”
黑夜中，跟班的声音哆哆嗦嗦：“有…有东西在跟着我们，我听见它的声音，它、它刚才抓了一下我的胳膊……”
在惨白的灯光下，跟班的手臂上出现一块焦黑色手印，散发着焦糊的臭味，格外的显眼。
王学之的身形一滞，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真的有一种沉闷的呼吸声传来，就像是被灼烧的肺部，沉重、痛苦的喘息着，带着几分不可言说的毛骨悚然。
小跟班瑟瑟发抖，转动手电筒，将刺眼的灯光到处乱晃，似乎想找出那个沉闷呼吸的来源。
无意间，亮光划过一个物体，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可是小跟班却再次发出一声尖叫，整个人被掀翻在地，两条腿像是被什么东西拖动，手掌胡乱在地面扒拉，眼看就要被拖入黑暗中。
王学之呆立在原地，脸上表情惊惶，不知该做什么才好。
突然之间，仿若福至心灵一般，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当下抖着嗓子喊道：“手电筒——”
“不要亮光，把手电筒关掉！”
已在地面被拖行七八米的小跟班，脸色煞白，手指在手电筒上一通乱摁。
下一秒，刺眼惨白的灯光熄灭，周遭一切再次陷入黑暗。
四周只余下死寂，但戴着夜视仪的王学之，却在浑身发抖。
因为那道沉闷痛苦的呼吸，离他越来越近，带着焦臭味的喘息，喷在他的鼻尖上。
那个藏在黑暗里的东西，此刻就站在他面前，与他脸对脸。
王学之身体僵硬，被恐惧扼住喉咙，不敢逃也不敢发出声音，大脑中一片空白。
这个怪物为什么盯上了他？他身上并没有任何亮光……难道是他刚刚喊得那一嗓子？声音将它吸引来……
无数念头恍如一团乱麻，将他的脑浆搅成浆糊，叫他喉头发紧，一丝气音也发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王学之浑身被汗水湿透时，那道带着焦臭味的呼吸声，突然悄然消失。
怪物离开了。
他站在原地僵立许久，突然如同脱力一般，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劫后余生，王学之抖着手摘下戴着的夜视仪，抹一把额头上的汗珠。
“你还在吗？”他不敢再高声说话，只能压低嗓子，用细若蚊喃的声音向同伴询问。
好半晌后，小跟班闷闷的声音才从黑暗中传来：“我还在，但是我身上…我身上全都是……”
王学之摸索着凑过去，不敢开手电筒，只能将直播镜头凑过去。
借着镜头微弱的光线，他模糊看到，小跟班的腿上、胳膊上、脖颈上，凡是被怪物抓过的地方，都印着一道道焦黑的痕迹，散发着一股糊臭味。
他心中骇然，哆嗦道：“我们快走，那个怪物一定还会再回来…”
“我们找个地方藏起来！”
……
与此同时，教学楼那边。
借助优秀的夜视能力，伊祁三人顺利找到教学楼。
教学楼矗立在校园中心的位置，分为东西两栋，每栋楼各有五层。
通过分析门口的班级牌，伊祁确定，东侧的教学楼为初一和初二学生的教室，西侧的教学楼则是由初三学生独享。
望着两座黑洞洞的教学楼，武明不自觉地压低声音，悄悄问道：“伊哥，我们要从初一的教室开始，一间一间挨个搜过去吗？”
伊祁摇摇头：“不，我们去搜查西楼初三的教室。”
“初一的学生刚刚进入校园，了解的事情并不多。而初三的学生，已经在学校里呆了整整三年，知道的秘密和内幕比初一和初二的学生更多。”
“而且初三的学生即将毕业，一定有很多书本资料不打算带走，被遗弃在教室里，我们更有可能找到线索。”
武明和张美自然是相信他的判断，毫不迟疑的跟着他，一路来到西侧五楼。
三人路过无数间教室，每间教室都没有上锁，一扇扇打被开的房门像是黑洞洞的嘴巴，等待着吞噬进入其中的人。
他们停在五楼的教室前，教室的门牌上写着：三年级（9）班。
“整栋西楼，每一层至少有两个教室，而最高层的五楼，却只有一个教室。如果我没猜错的话，9班就是整个初三的尖子班，最为特殊。”
伊祁护在两人身前，一边解释，一边小心进入教室中。
这所学校已经荒废多年，自然没有电力，教室里的电灯也无法打开。
跟在后面的武明和张美，只能打开手电筒，借着手电筒的光芒观察这间教室的内部构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