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江嘴上应着,手里的电话线绕来又绕去,她有点想笑,姆妈一个说法,爸爸又一个说法,不知道她到底听谁的才好。
陈东来又叮嘱了几句,让斯江多去陪陪斯好:“你阿娘是很会照顾小囡,但是她心太软,你要是看到弟弟不听话,就要拿出做姐姐的样子来,替爸爸好好教训他,男小囡从小就要严格要求。”
斯江嘀咕了一句:“那爸爸你跟阿爷阿娘说呀,弟弟老是不肯下地走,要阿娘抱,也不肯自己吃饭,要阿娘喂,一说他他就哭。”
陈东来不免多问了一些,越说心里越沉甸甸的,挂了电话后就懊恼自己没有坚持回上海过年,想来想去又觉得还是应该把斯好接到身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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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人说斯好是小新疆?斯江回家路上认真想了想,好像没听到。阿爷阿娘如果听到肯定会骂人,但阿爷阿娘自己说起苏北人又是一副嫌弃面孔。他们看不起邻里街坊上门来有意无意打听小舅妈家里的事,但是又忍不住炫耀小舅妈路道粗,阿爷去医院不用挂号就能直接看医生。斯江突然很想念小舅舅小舅妈,阿舅说过做人要不卑不亢,自尊自爱,交朋友要看合不合得来,而不是看成绩好不好长得美不美家里有没有钱手里有没有权。
其实挺难的,斯江想想学校里又有点丧气,班干部跟班干部走得近,成绩好的跟成绩好的在一起玩,就连个子矮的都跟个子高的玩不到一处,一年级爱哭的王思楚到现在还背着一个“哭包”的绰号,连她都被人背后说戳气呢,反正和大家“不同”的人就很难融入集体。斯江又想起景生来,老师给他的评语里永远有一句“要提高集体意识,积极融入集体。”他在小学就独来独往,从来没同学来家里玩,也没说起过他班上的人和事,不知道他在新学校里有没有交到朋友。
没朋友,肯定很孤单,阿哥真塞古(可怜)呀,斯江第一次替景生担忧起来。
客堂间里,顾阿婆在窗口趁着亮光在给猪脚爪镊毛:“电话打好了?你妈说你了没?”
斯江一愣,偎到外婆身边笑了:“没说我,姆妈和爸爸问你好呢。”
顾阿婆哼了一声,却也不想在外孙女面前说女儿的不是。楼下弄堂里邮递员的脚踏车铃声叮铃铃响了起来:“夜报——夜报——新民夜报来哉,19号,21号 ……”顾阿婆赶紧让斯江去把吃饭台子收拾出来,自己端着镬子下楼去拿晚报。
斯江把桌上的寒假作业收好,见景生的书包也在边上,就顺手替他把笔盒和卷子理了理,又把他书包里的东西全拿出来叠整齐,却掉出来一个粉红色的大信封,明显是贺卡的样子,还没封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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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生回到家,先进了灶披间:“阿奶,爸爸去买香烟,等歇就回来,我来炒菜。”
“不用不用,你洗过澡了没?煤球炉子上有热水,四只热水瓶也都是满的。”
“在游泳馆冲过了。”
“大冬天的冲冷水澡要命哦,感冒了怎么办,不要听你老子的胡话。”顾阿婆铲子敲得乓乓响。
旁边灶台上的冯阿姨就笑着说:“东东说得没错,北方人冬天还冬泳呢,才长那么大高个子。”
景生在阁楼里换好衣服下到客堂间,才发现斯江有点古怪。
“做撒?”
“阿哥,阿哥——?”斯江笑盈盈地喊,呀,有阿哥正好,阿哥喊起来怎么这么顺口。
景生拎起书包在桌上顿了顿,生出了一丝警惕:“啥事体?”
“南南打电话回来向侬问好,谢谢侬格新年贺卡。”
景生心一慌,手下捏了捏书包袋子,别开脸:“哦。”
斯江跟着他走到梯子边上:“阿哥,那你有没有什么忘记给我的东西呀?”
景生停在梯子上,回头看了她一眼。斯江头一歪,咳了两声,笑得眉眼弯弯:“比如什么旧年贺卡之类的,我不嫌弃的哦。”
“没。”
景生两步上了阁楼,迅速翻开书包,里面整整齐齐地,明显不是他原来的样子,那张一直没送出去的贺卡放在最上面。
哪能办?穿帮了,出事体了。景生第一次慌张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点一首《说谎》给景生。我没有说谎,我何必说谎,你知道的,我缺点之一就是很健忘。
祝大家周一过得轻松愉快,有一丢丢紧张,营养液涨太快了,还好是月头,苟一苟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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