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斯好小朋友每天从幼儿园回来都得汇报三大样:吃了些什么, 午睡了没,拉粑粑了没。
“好了,你已经是个大宝宝了, 以后拉没拉粑粑, 不用汇报了。”斯江不自在地宣布, 蹲下身抱了抱胖肉:“从今天开始, 你要告诉大家在幼儿园学什么了,比如唱什么儿歌了,画什么画了,认字了吗, 学数数了没——”
陈斯好不乐意了:“不,这些太麻烦了, 我不要换。报告!宝宝今天吃了菜饭, 喝了冬瓜汤, 中午还是睡不着但是我闭着眼睛没说话,我放学前把粑粑拉在幼儿园的厕所,没带回来!”
在旁边窗台前压腿的景生幽幽地扭过头问:“拉了几坨粑粑?”
“两坨!”
“臭不臭?”
“当然臭!”陈斯好瞪圆了眼:“谁的粑粑是香的???”
斯江把脸藏在膝盖里,无地自容,太难为情了,为什么她还记得昨晚发生的事呢?不, 只要她当做忘记了,就真的忘记了, 但她为什么要戆呵呵地提起粑粑这个话题!
陈斯好揪了揪她的辫子,嘟起了小嘴:“阿姐, 你还没说宝宝棒呢。”
“嗯,宝宝今天真棒。”斯江强作镇定地捏了捏阿弟脸上两坨肉,哦, 不是两坨,是两块。
“糖!阿姐给宝宝吃糖。”
“好的,只许吃一颗哦,要不然你的小牙牙会蛀掉,以后什么糖也不能吃了。”
“嗯。宝宝乖。”陈斯好拍拍自己圆滚滚的肚皮自我表扬。
斯江剥了一颗大白兔给斯好,斯好坐到窗下的小矮凳上,小心翼翼地用肥嘟嘟的胖手指撕开一点糯米纸放进嘴里,眯上眼一脸满足地晃了晃大脑袋:“嗯——”
景生笑道:“胖胖,糯米纸这么好吃?”
“好吃!”斯好讨好地举起糖:“阿哥要伐?要的话你不许叫我胖胖,我又不胖!”
景生咬住半张糯米纸,见斯江轻手轻脚往外逃,笑着大声道:“好,宝宝不胖,宝宝今天拉过两坨臭臭的粑粑了。”
“阿哥最戳气了!”斯江愤愤然摔了门帘走人,迎面却遇到顾阿婆看完楼下的新洗澡间上楼来。
“宝宝在幼儿园拉粑粑了没?他前天没拉,昨天也没拉,今天再不拉就三天了,愁死人。”顾阿婆忧心忡忡地问道。
嗷嗷嗷嗷嗷,你们一个个怎么就跟粑粑过不去了呢?斯江大喊:“拉了拉了,拉在幼儿园了!两坨!很臭!”
立夏过后,学校组织去中山公园春游。每个城市都有中山公园和中山路,反而不大出挑。斯江还是头一次去,倒很惊艳,公园门口照例一堆老头老太,打太极拳下棋拉筋压腿舞剑的,风靡一时的交谊舞倒没了。劳动节大型游园活动刚结束,一排排各色盆栽鲜花姹紫嫣红,公园里中式园林风格和英式园艺相得益彰,两百多种树木花草葳蕤蔚然层次分明。
参观完全国反走私展览,看过月季园牡丹园山水园,斯江一帮同学兴致勃勃地到陈家池湖心岛码头里坐游船,坐船自然少不了对歌。
隔壁四班五大三粗的体育委员叉腰站上船头唱起了刘三姐的歌词:“唱山歌来唱山歌来,嗨,这边唱来那边和——”唱得那个雄浑有力气壮山河。一船的男女生们齐声应和:“嗨这边唱来那边和!就问你们二班敢不敢?不敢就跳湖!”
林卓宇一卷袖子跳上船头,扯着嗓子吼起了上海话版:“赤佬才唔敢!听好了啊,山歌好比黄浦江水——嗨”,他头一转手一挥:“兄弟姊妹们,上!”
程璎笑着站了起来,带着一船同学高声唱:“不怕滩险——对过戆徒多喽,戆徒多!”
两船的学生笑得船都差点翻掉,对歌变成了斗歌。四班唱“昨夜的昨夜的星辰已坠落,消失在遥远的银河”,二班就“难忘今宵难忘今宵……共祝愿祖国好。”这厢荡起双桨,那边就在希望的田野上,斗得旗鼓相当,笑得两条船东摇西晃,等四班祭出街头巷尾传唱的“老包,喂,老包,——!”二班哑火了。
林卓宇转身问:“谁会唱广东歌?”一船人面面相觑。
斯江急中生智:“广东话是方言,那绍兴戏越剧行不行?我会唱《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有人会唱贾宝玉或林黛玉吗?我们可以一起合唱。”
程璎笑得不行:“我只会开始那一句。”剩下的人连开始那句都不会,李南赶紧推着斯江上船头:“会两句广东话了不起?听好啦。我们上终极秘密武器了。”
“哟,二班放仙女出来了,老唐呢,快点把老唐揪出来!”隔壁船上轰动起来。唐泽年一脸无奈地被几个男生推了出来。
斯江忍着笑清了清嗓子:“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似一朵轻云刚出岫。”音色高亢激昂热情奔放,几乎和原唱徐玉兰一模一样。这句唱完立刻换了声音接上了黛玉的唱段:“只道他腹内草莽人轻浮,却原来骨格清奇非俗流。”声音柔婉韵味十足,同样惟妙惟肖神似王文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