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我和凌队一起去。”卢佳拎起屋外的菜篮子。
北武笑着说:“我带上虎头, 看看有没有他爱吃的肋排,再买点水果,正好把你招待所的行李收拾一下搬过来。”
卢佳犹豫了一下。
顾东文扭过头来:“让老凌去打个招呼,今天的房费别付啊, 就他们那破房间, 绝对坑子,五块洋钿一夜天最多了, 册那。”
“嗐, 老顾你就不知道了, 招待所前几年装修过,早涨价了,明码标价十二块一天,卢护士怎么能只付八块的, 我都想不通。”凌队长一根香烟在嘴上和耳朵后头来回搁了好几趟, 还是没点上,他嘀嘀咕咕地带着北武和卢佳出院子, 两只土狗迅速跟了上去。
赖司机帮着善让把行李搬了进来。
菜地里的两个人赶紧出来伸出手想帮忙, 因一手的泥又立刻缩了回去,两人就有点局促不安。
顾东文踱了过去:“小王你也别走, 留下吃饭。大姐是——咦?你是建军的妈妈。”
“是的!我是陈建军的妈, 有十几年没见着了, 顾同志你还跟以前一样, 没什么变化, ”李秀兰说着就红了眼眶,想着这时候哭十分不吉利,她侧过身拿袖子蹭了蹭眼角,带着点惭意道, “你一直给我家汇钱,连个地址都不留,我没法退给你,后来就在版纳开了个饼店,托你的福,顺顺当当地把建国建华建红他们养大了。”
“客气什么,景生当年抢了建国半年的奶,他该叫你声干妈才对,”顾东文笑着感叹,“等他八月里来,你也看看干儿子长成什么样了。”
“肯定好!景生从小就好看得很,像他——”李秀兰真想给自己一巴掌,奈何嘴笨不会转弯,顿在了那里。
“像他妈妈,像极了是?”顾东文笑眯眯地说。
小王单手拎了个脸盆过来,示意李秀兰洗手。
两个人蹲下洗手,李秀兰见顾东文往菜地里去了,扬起手无声地打了自己一嘴巴,吓了小王一跳。
“李姨?”
“没事。”李秀兰叹了口气,拿袖子抹了把脸,起身把脏水泼进菜地里,提了个篮子追上顾东文。
“要摘什么菜?你跟我说,我来我来——”
小王纳闷不解,转身去看赖司机有什么事要帮忙的。
***
顾东文晚上给顾念烧好糖醋小排,蒸上酱油炖蛋,锅盖刚盖上,就被李秀兰和小王推出了厨房。卢佳想帮忙,什么也没能帮上。小王虽然没了一条手臂,打水倒水端盘子利索得很,说什么也不肯让卢佳动手。李秀兰更是麻利得很,七八个菜不过半个钟头就上了桌。
饭桌摆在外头,晚上七点出头,橄榄坝的天还是亮的。两张小方桌拼成了一长条,四条板凳几张靠背椅和方凳都摆了出来。陆陆续续又来了好些人,有烈士家属,也有负伤后退下来的前缉毒队警察,有老有少,人人都带了不少东西来,人人都和凌队很熟。
凌队一一给大家介绍。
“这是老刀头,小刀的爷爷,小刀五年前牺牲后家里没别人了,老顾你这儿的泥水活都是他做的。来,刀伯,你坐我边上。”
老刀头是位精瘦的傣族老人,听得懂汉话,笑着把手里的一只大鹅递给了顾东文,抽出水烟杆犹看了看周围。
“抽,您随便抽。”顾东文把鹅放到地上,“院子里是不是有地龙?有地龙是好事,没老鼠,嗳——虎头,当心被鹅啄——嗐!真不亏是姓顾的!”
众人回头一看,两条狗遇上都得夹着尾巴绕道走的“民间凶物”大白鹅,乖巧地被顾念抱在怀里,两人脖子贴脖子,亲热着呢。
老刀头笑得脸上皱纹能夹死苍蝇:“我家小刀小时候也和鹅亲。人家被鹅追着跑,他就能和鹅抱一起玩。”
顾念一边给大白鹅顺毛,一边嘀咕:“现在我们是好朋友了,你好,我是宝宝,你叫什么名字?”
“你这么大,这么白,你是不是叫大白?”
“大白你好,你吃过晚饭了吗?你饿不饿?你喜欢吃什么?”
小王单手端着一大盆酸笋鱼汤经过这一娃一鹅,笑着应了一句:“不给它吃,要不然明天杀的时候肚肠掏起来费事——”
顾念“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他怀里的大白鹅抻着脖子对着小王一顿呱呱乱叫。
桌上的大人们哈哈大笑。小王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搁下鱼汤紧张地向凌队求救。
善让笑着解释了几句,向儿子保证绝对绝对不会吃了这只鹅,和他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顾念这才破涕为笑,抱着他的大白去找小健小康玩,结果就是鹅追狗,他追鹅,院子里一片呱呱哇哇嗷嗷声,热闹极了。
有了菜,有了饭,有了烟有了酒,有了笑闹声,院子就活了起来。一桌十来号人对顾东文的这个“家”都不陌生,或多或少都来干过活。凌队日常在版纳和昆明及边境线上奔波,抽空来橄榄坝看了一天,付完钱就把房子交给了小王和老刀头收拾,后来想着竹楼要爬上爬下不方便,又特地来了一回,打算再造个平房。老刀和一些家里特别困难的烈士家属被凌队找来登记资料,按人头领了五十块生活费,听到凌队和小王商量造平房的事,大家就都主动提出来要帮忙。白干活是绝对不行的,最后老刀说,小王写,列了一张类似以前农场的工分表,就这么齐心协力地把房子盖好了地整好了还种上了菜、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