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观其变,我和北武知道得太少,但肯定不止一方面的人在动作,一开始也许只是想让他下台,要替代他上位,但有别人黄雀捕蝉在后,所以才有了小金库曝光的事。之所以没牵连你们——”善让顿了顿,叹息了一声,“只有到了一定位置的人才会顾虑瑞德和你孙姑父有那么点关系。”
孙骁刚刚成了委员,他还年轻,还有机会继续往上走。景生和符元亮筹办公司这么久,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过顾家和孙骁的关系,能提前安排拿他们做刀又安排他们脱身,可谓给足了孙骁的面子又拿捏住了顾孙两家一个要害,这种压下去的事随时都能翻出来再用一次。
景生浑身寒毛都立了起来。
“我去自首行贿,这样能撇清吗?”景生这句话在心里转了又转,还是没问出来。他没这个时间,也没法预料后果,这显然只是一个少年意气的冲动行为。
***
斯江和李宜芳程璎三个下车进了茂名路的小酒。
小酒昏昏暗暗,装修简陋,上厕所要到旁边弄堂里去,但却有个像模像样的小舞台。每天夜里八点钟酒老板王阿毛喝得半醉,拿一个麦克风开始混腔势,上海闲话苏北话广东话英语日语都恰到好处地糅杂在他自编自演的段子里,段子半荤半素,基本都是自嘲。来喝酒的顾客半小时就能听完他的前半生,小时候帮姆妈打酱油,筷子上穿好四根油条,回到家变成四截半根油条,俗称“下半截入了肚”,读书没好好读,最后勉强上了住宿制的技校,彻底学坏了,爷娘万万没想到看武打书打游戏机看动画片都没带坏他,居然在学校变成了流氓阿飞。香烟吃上了,老酒喝上了,女人摸过了,哦,是他被女同学摸过了,大概验货验得比较满意,最后两个人上班了结婚了,可惜老婆八十年代末赶潮流去日本,说是去读书的,实际上在陪酒,一年半就提出了离婚,改嫁给一个七十多岁的日本有钱老头。但是老婆人美心善,离婚的时候给了他一笔大钞票。“阿毛,下趟带新老婆来日本白相,吾请侬吃饭,侬要等得及,等吾继承了老头子遗产,阿拉再复婚。”王阿毛用这笔钱开了这间酒,前妻怕他不擅经营,每年还寄个三五万块钱给他,所以酒名字只有两个英文字母:RF,软饭的拼音简写。李宜芳看见他就觉得好笑,复述给斯江听的时候往往斯江没觉得好笑她已经笑得喘不过气来。
“一个男人,勇于只嘲笑他自己,很了不起耶,你仔细想想,有没有很好笑?他说的很多琐事都蛮平常的,有时候蛮恶心的,但真的很好笑。”
斯江出于好奇陪她去过两回,承认王阿毛老板是个有意思的上海男人,起码他来请她们喝酒,称赞她漂亮的时候,斯江看得出他真的只是随口一句客套话。“吃着前妻的软饭,而且打算吃一辈子,就是仙女在我面前,我也硬不起来,大家不要想歪,是硬气不起来——”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并不腻味,大概因为他有一张长不大的娃娃脸,笑起来有两个深深的酒窝,说什么都很诚恳,光看外貌,斯江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大舅舅。
酒十一点钟开始有乐队,唱到凌晨一点。礼拜六夜里是菲律宾乐队的英文歌专场。顾客递小纸条附上二十块可以点一首歌,但顾客自己想上去唱只要五块。
斯江记得景生生日那夜从厂里出来后,他们也在这个小酒喝酒。景生给了一百块,点一首《Love Story》,乐队主唱老老实实唱了五遍,每一遍都说一句“下面是顾先生送给陈小姐的Love Story。”引来口哨声掌声无数。坐在台边的斯江捧着脸笑得像个小戆徒。
那夜景生还被李宜芳和王阿毛老板推上了舞台,调酒师笑盈盈送上一只小悠悠的凯司令栗子蛋糕,酒里二十来光人哈哈大笑,起蓬头一起唱生日快乐讨蛋糕吃。景生被酒意熏得眼角一片绯红扫到颧骨上鬓角里,问他能不能唱首歌给女朋友听。
王阿毛老板说全场下一杯他请,条件是大家统统出门去出水,连调酒师都被大家嘻嘻哈哈地推了出去。酒里只剩下舞台上的景生和台边的斯江。
没有音乐,景生清唱了一首《小河淌水》。“……月亮出来照半坡,照半坡。望见月亮想起我阿妹。一阵清风吹上坡,吹上坡,妹啊妹啊妹啊,你可听见阿哥叫阿妹。”
台上的乐队在唱情歌,王老板和李宜芳程璎谈笑风生,斯江却突然站了起来:“我想去趟昆山。”
“啊?”台边的一圈人都愣了。
“你们继续喝,我先走。”斯江说走就走,毫不犹豫。
“嗳!我陪你去啊,这么晚你一个人不安全。”李宜芳赶紧丢下酒杯站起来。
“我也一起。”程璎掏出皮夹子结账。
“嗐,说了今天的酒我请,你们等我一下,我正好闲得无聊,送美女们一趟,赚到了,最好明天早上再回来,你们请我吃个奥灶面,我从来没吃着过头汤面。”王老板摸出一把桑塔纳钥匙晃了晃,“阿妹,走。”
作者有话要说:
柴科夫CPR成功get。
补更完成,周一晚上见。感谢在2021-12-11 00:11:00~2021-12-12 00:26: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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