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晴烧鸡正好吃完,闻言叹气,“少爷,您别伤心。”
定然是因为英国公家的事情让少爷伤自尊了。
但是人跟人,哪里能这般比啊。
沈怀楠倒是不知道他的念头,他走出昌东伯府,一时间竟也不知道去哪里。索性就去了杨柳巷子。
杨柳巷子里,王五没曾想这时候能见到沈怀楠,他问沈三少爷为什么来,沈怀楠不说话,王五就知晓了,这是来这里避世。
他便在铺子里面给他加了个椅子,然后给他一本书,让他盖在脸上。
“这里能晒晒太阳,人来人往的,你把书盖在脸上,别人也瞧不出是你。”
王五招待好他,便匆匆去后院忙着盯着工匠做篓条去了——他这等人,哪里能像沈怀楠这般,还能避世,他只愿多赚一钱银子。
这一钱银子,最后是给怡红楼的小桃红还是牡丹院里的赛貂蝉,都值。
王五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沈怀楠闭上眼睛。过往行人匆匆,脚步声众多,有的重有的轻。
其中还有马车轱辘而过,一个卖糖葫芦的老汉叫卖声嘶哑的很。
然后,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沈家小友。”
沈怀楠拿开书,看过去,竟是齐泰。
他连忙站起来,没有往日的机灵,人都显得笨拙了几分:“是齐老哥,还未当面谢过你的举荐之恩。”
齐泰好奇的问,“你这是怎么了?”
少年人的眼睛里,倒全是自我厌弃。
沈怀楠笑了笑,“没怎么。”
齐泰就好奇啊,一条愿意去钻地洞的蛇,还滑不溜秋的,怎么突然变成了这般。
他干脆进了铺子里面,也找了一张凳子坐下来:“来,说说,你怎么了?许我还能帮上你。”
沈怀楠哪里肯说。但齐泰却道:“我去打听打听,能打听到吗?”
沈怀楠承他给澹台老夫人举荐邵衣的情分,见他倒是个固执的人,便苦笑一声,轻轻摇头道:“为情罢了。”
天下哪里还有比情情爱爱更让人解闷!齐泰上午在朝堂上骂了一阵人,下响出来透气,若是还有别人的苦痛借以解闷,便再好不过了。
沈怀楠即便要说,也不敢说得太细,只道:“不瞒齐老哥,我有一位喜欢的姑娘。”
齐泰知道啊!不就是送到澹台家那个小庶女么?
他问,“然后呢?”
沈怀楠:“她长得好,心地好。我们自小一起长大。”
齐泰:“……?”
这么一瞬间,他竟然从沈怀楠身上看见了一丝熟悉感。
这种熟悉感立马就被记起来了——这不就是澹台思正那个老东西每次说自家夫人的样子么?
齐泰扶额,他是想听点别人的痛苦解闷,而不是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他赶忙制止沈怀楠:“你快别说其他的——只说你今日怎么了?”
沈怀楠:“今日……今日有人给她说亲。”
齐泰眼睛一亮,这路数他也熟,无数话本故事里面写得清清楚楚:心仪的姑娘要出嫁了,新郎不是他。
而这个“他”,无非就是穷秀才,穷举子。
沈怀楠不是秀才,不是举子,但他完全符合穷之一字。
齐泰听了这么一桩惨事,心情大好,笑着道:“那姑娘家答应了吗?”
那个小庶女,他也在今岁的花朝节上见过的。长得确实好,且一眼就看中了他的金钗子,着实有眼光。又想起她不舍的沈怀楠买,分明是心疼他的。
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是文远侯一家答应,那也得分开才是。
呜呼哀哉,呜呼哀哉,看来灵宝斋里面的金钗头面沈怀楠是买不了了。
但却听沈怀楠摇头道:“没有答应。”
他说,“姑娘没有答应,姑娘家也没有答应。”
齐泰就不懂了,“那你为什么这般难过?”
沈怀楠低头沉默。
然后过了一会,齐泰就见他抬起头,轻轻的说了一句,“因为……可能是因为,说亲的那家人太好,我舍不得姑娘摇头说不嫁。”
他这一辈子,父母缘薄,兄弟缘浅。他们不想让他活,又没让他死,于是他挣扎着起来,终于得上天垂帘,让他的姻缘线缠缠绕绕,红线绑得紧。
他就只有这根红线了。
沈怀楠心有酸意,又不想哭出来,只好从旁边拿了一个王五吃剩的馒头咬在嘴里,低头,让呜咽的声音显得有缘由。
他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含着馒头深吸一口气,向来挺直的背脊弯着,颤抖着说,“齐老哥,对方太好,我应是……应是自卑了。”
他一身土,命还不知道有没有,从前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可以保护好邵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