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秋坐起来,说他心烦,想抽一支烟。满香知道明秋平时就是爱喝两口酒,很少见到丈夫抽烟,看样子丈夫也陷入两难,她穿衣下炕,在客厅为李明秋拿来一包“大前门”香烟,李明秋把烟点着,猛吸了一口,咳嗽了一阵子,才说:“如果李妍没有遭受那一场磨难,我绝对不会答应年贵明做我的女婿!可是现在,咱们不得不替女儿想想,强行把女儿跟路贵明拆散说不定将会给女儿造成第二次伤害,所以,我思忖再三,这件事只能顺其自然”。
满香哭了,哭得非常伤心,她说,她虽然有三个孩子,可是最心疼的还是李妍,如果女儿参加国民党,她还比较放心,可是她对共产党缺乏认识,总觉得那是一群草寇,不会修成正果。让女儿跟着共产党走,她一百个不放心!
李明秋说,现今社会谁对谁错很难分清,他自己认为,虽然郭麻子曾经置他于死地,可是那个人在他的心目中仍然是个好人,现在由于杨虎城将军下了大狱,举步维艰,仍然不改初衷,拒绝共产党的策反,维护杨虎城将军的声誉。杨九娃虽然是个土匪头目,但是刚直不阿,从不做落井下石的事情。还有陕北红军头目谢掌柜(谢子长),行为做事讲信誉,一看就是个诚实人。还有日本特务渡边,那个人身上总有一股儒家的书生之气,你能说他是个坏人?单从人本身来讲,这几个人的人生理念都不相同,但是我认为他们都是好人,就像三国跟战国时期一样,大家各为其主,有人失败,有人胜利,但是失败者并不意味着就是坏人……
满香吭一声笑了:“我们正在谈论女儿的前途命运,谁听你那一大堆谬论?古往今来,兴时王子、败时贼,据我看来,目前虽然国共合作,但这是权宜之计,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共产党很难成气候,年贵明那个娃虽然有点张狂,可那是年轻人的锐气,从本质上来说我还是有点喜欢那个女婿,假如女婿是个一文不名的穷光蛋,我也不会嫌弃,我主要担心……”满香又哭了,哽咽着说不下去。
李明秋翻过身把满香搂在怀里,安慰妻子道:“我说呀,咱们大人一辈子都替孩子们瞎操心,孩子学走路时怕摔着,孩子学吃饭时怕噎着,孩子出门时怕遭遇不测,为什么就不会替孩子朝好处着想?别哭了,咱说正经的,我看赶两个孩子临走之前先给孩子把婚结了,两个孩子互相在一起有个照看,咱们也就少为孩子操心”。
满香一辈子温柔贤惠,是女流之辈里少有的淑女,可是这阵子她躺在丈夫的怀里却有些黏糊,她问明秋:“你告诉那个年贵明,临走时连我也带上,我给他们带孩子做饭,让李妍一个人出门我不放心”。
李明秋伸出手指头在妻子脑门前点了一下:“我说你呀,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以为延安是个世外桃源?延安坐落在一个山沟里,地理位置比咱凤栖差很远,你去那里不但照顾不了咱们的女儿,反而会给孩子们增添累赘。你看,窗子上已经出现了亮色,天快亮了,咱们睡一会儿觉,争取先给两个孩子结婚,往前的路谁也看不清,放开手脚让他们闯去,共产党、国民党里边都有咱们的孩子做事,无论谁成了气候咱都不会吃亏”。
满香当真有点累了,躺在李明秋的怀里迷迷糊糊睡去,睡梦里仍然在说:“李妍,你出远门娘不放心……”
第二天李明秋把年贵明跟李妍两个孩子叫倒一起,郑重地告诉他俩,他已经做通了李妍妈妈的工作,同意贵明带上李妍去延安,但是两人临行前必须完婚。
李妍看年贵明一眼,脸上显出羞涩,她在等待年贵明答复,眼神里有一种幸福感外溢。可那年贵明却表示犹豫,他直言不讳地说:“按照八路军的制度,男女之间结婚必须征得组织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