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秀脆脆地答应了一声:“嗨!爷爷,我马上就来给爷爷泡茶”。
停一会儿茶泡好了,铁算盘让郭麻子脱了鞋坐到炕上。然后叔侄俩一边品茶一边啦话。铁算盘呷一口茶,打开话匣子:“贤侄,我比你大二十岁,多糟蹋了几年五谷,有些话我不得不说。杨勇还小,你有责任把挚友的遗孤养大,但是你不该给孩子灌输复仇思想。笔架山下每过一段时间就要枪毙人,谁敢保证死者都罪有应得?像你们这些人一辈子闯荡江湖,每个人的身上都沾着血腥,老叔说一句话你不要介意,你敢保证你的枪口下就没有冤魂”?
郭麻子把茶水端起来又放到木盘里,跳下炕,穿起鞋,也不打招呼,扬长而去。郭麻子想起来五年前杨九娃奋不顾身协助他东渡黄河跟日本人决战,才使得郭麻子九死一生,从死人堆里捡回了一条生命。杨九娃死得冤枉,此仇不报,郭麻子死不瞑目!
已经到了晚上,夜风生凉,郭麻子站在十字路口,看各家的商铺门口挂起了马灯。这也算凤栖一景,这座小县城的商铺总是很晚才关门,只有在晚上才能显出凤栖城的奢靡和温馨。
郭麻子走进一家商铺,买了笔墨纸砚,买了香裱和冥钱,然后回到逍遥巷的小院内,看酸葡萄已经给杨勇洗完了澡,小孩子穿着郭麻子的上衣光屁股坐在炕上,显得可怜兮兮。
郭麻子坐在自家屋子内的桌子前,像一个老学究,铺开黄裱纸,给砚台里倒点水,慢慢地磨墨,然后拿起笔,饱蘸浓墨,想在黄裱纸上写几个字:杨九娃之灵位。可是手不听指挥,写了几次都没有写成。正在诅丧之时,门开了,探进来一个光秃秃的脑袋。
铁算盘不请自来,侃侃而谈:“我猜贤侄这阵子还没有睡觉,因此上来给贤侄宽心。刚才那几句话有点言重,望贤侄不必在意”。
郭麻子站起来,把铁算盘摁在椅子上,说:“我想给杨九娃写一个牌位,怎么也写不好。你给咱写写”。
铁算盘把黄裱纸折叠成牌位的模样,然后一笔一划地写了:《杨九娃之灵位》几个字,虽然也写的七扭八歪,但是比郭麻子强许多。字写好后铁算盘仍然不想走,想跟郭麻子继续谝闲。
岂料郭麻子却说:“老叔,侄子几天几夜没有睡觉,的确很累,今晚想早点歇息,你明天再来吧”。
铁算盘讨了个没趣,悻悻而去。郭麻子把门关紧,在自家屋子里设起了杨九娃的灵位,然后让杨勇跪在灵堂前,一边教训侄子一边流泪:“孩子,记着这一天,记着这深仇大恨!正是疙瘩强夺人妻,弑主纂位。你长大后,必须为你爹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