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皙的脸庞沉凝如水,蘸着夜晚微凉的倦意更平添了几份雾笼烟沙的迷醉;似有意无意,她飘过来的一湾秋水,牧云看得清楚,明眸轻敛,剑眉微蹙,于秀美间尽显英气,却又似披霜秋蕙,尽历世事无常。她的右脸颊……有点怪异,但是这般气质的女子,世上还能有谁?
“羽卒!”
这一声叫喊惊了众人,就仿佛在宁静的湖面抛入了一颗石子,“噗”地一下漾了无限的波纹。那女子显得很是紧张,身子莫名颤栗了一下,便抬脚往外跑;屋子里的一众人登时望了过来,那下手位的汉子反应很是迅速,一个跨步走上前来,生生将小队长趔趄着撞到了一边,伸出右手,虎口紧紧地掐住了牧云的脖子,粗壮的手臂瞬间青筋暴起,借着手劲将牧云整个人抬离了地面一寸有余。后面跟着的两个人看得眼睛发直,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慢着。”那年轻的后生突然瞪大了双眼,仔细地辨识了一下,便又大喊道,“快放下他,二哥,这是牧云啊!”
那被唤作“二哥”的汉子闻说,讶异地回头望着年轻的后生,又扭过头来仔细看了看眼前的这个人,慌忙松了手,牧云整个人都头晕目眩的,拼命地呼吸着,身体软塌塌地就要倒地。那汉子又慌忙伸出手来去扶,却不料牧云恢复了些许意识,双脚前后抓地,右手猛然向前抓住了那汉子的胳膊,左手伸出来摁在他的肋部,大喝一声“起”,半旋转着腰部,那汉子便双脚离了地,“噗通”一声被推出了门外,踉跄着跌出十来尺远;牧云又迅速转过身来,双手架在胸前,摆好了防御姿势。
一众人看得目瞪口呆,除了那年轻的后生。他快步走上来,牧云右掌推出,却被那后生手腕轻巧地一抖卸了去,身体前倾着便紧紧抱住了他;牧云左掌挥下,眼看就要触碰上他的背部,耳边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她还好吧,云?”
牧云立刻就明白了,“拥抱”自己的不是别人,虽然曾经被自己视作敌人,但他现在,是公孙羡!一个既让他痛恨又钦佩的兄弟、朋友和知己。他安静地呼吸着,平复了紧张的心态,睁开眼来,欣喜地说道,“她们一切都好。”
她们?公孙羡是个敏感的人,他登时听出了牧云话里别样的意味,心底忐忑地猜想着,待要仔细追问,老者的声音响了起来,充满了敌意,“牧云,你这次来有熊又要干什么?”
牧云重重地抱了公孙羡一下,两个人分开,他这才说道,“我是来帮你们的。”
“帮我们?哈哈哈,那你打算怎么帮我们呢?”老者皱纹纵横的脸颊笑起来很是骇人,竟像是皴裂的老树突然裂开口子在嘲讽着你,那双浑浊的老眼阴鸷得就像盘旋在半空紧盯猎物的鹰隼。
牧云强烈感受到了来自老者的敌意和厌恶,它们是如此的锐利,让牧云满腔而来的热情顿时被刺到了,然而他到底是牧云,很快地镇静下来,坚定地说道,“我会劝退祝融的。”
“哦,你的意思是,你可以让祝融退兵?”老者诡秘地微笑着,这让牧云感到极度的压抑。
“父亲,云他……”,公孙羡察觉了父亲和牧云之间紧张的气氛,不禁要开口求情。
“你闭嘴!”那老者厉声打断了公孙羡的话,眼神凛然不可侵犯,“这是有熊部落和有蟜部落之间的事情,对吗,牧云首领?”此话方出,一屋子里的人都紧张起来,那方要进屋的魁梧的汉子满脸羞怒地握着拳头站在门口,小队长和身后的两个人端起了手里的长矛,那来人已经被这大起大落的气氛惊得晕倒在了地上。公孙羡不敢违拗他父亲的意思,低着头愁闷地踱步到了门口,背对着他的兄长,双臂垂在身侧。
牧云紧紧地握着拳头,显得羞怒非常,却忽而想起临走前项跖说过的话,“凡事看得清楚,行动便不会迟疑”,心下登时宛如明镜一般通透,他还在记恨附宝的事情,我又怎能因为这些纠葛而误了眼前的大是大非?便立刻露出了苦笑,回道,“不,这是牧云和他的朋友有熊部落的事情。”
“云!”公孙羡欣喜地跑了过去,一边紧紧地再次拥抱住牧云,一边向着父亲喊道,“这就够了,不是吗,父亲?他是我们有熊部落的朋友,我们何时亏待过朋友!”
老者听了公孙羡的话顿时一怔,半晌,露出细微的笑容来,“是的,牧云……牧云他,现在是有熊部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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