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上蕊,沉舸泪。
踏水而来,菡萏两开,妇人的脚步停下。
花落无尽意,寒风吹皱,一池碎蕊。一袭白龙细绣长袍,淡青色的软衣与湖光山色相融,妇人长得好看,眉角微扬,衬着毋庸置疑的高贵,她的眼缘,有颗泪痣,藏着娇媚。然而此刻,这颗泪,落在水面上,“啪嗒”,池中的远山近水模糊了,涟漪颤抖,碎裂开一滩往事。
“何菡,何菡......”妇人呢喃着,她的声音细若游丝,“何菡......”她又说。纤指轻柔,散发细碎,“奈何往事太匆匆,沧海桑田一笑中,惟愿明心向白首,闲来无意不从容。忆往日百里采薇,千里莼蒲,如今有谁堪摘。”一声叹落,山河荡漾。
“你,来了么。”两道剑眉,一袭劲装,俨然水墨画中走出来的翩翩君子: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望穿秋水,妇人的眸子在闪:“沉舸,你......”
男人的剑在手中,倒劈下来,只一闪剑影,衣袂不动,落花不动,妇人的纤指夹住剑锋,一瓣带水的花沾在她的唇上,似有千斤之重,让她张不开嘴,说不出话。
“你,你为什么还活着?”妇人咬了一下舌尖。剑眉竖起,沉舸感到剑上的寒意——不是来自他的剑,而是妇人指尖的冰冷。她的目光在转身前闪动之后,便一直是不悲不喜。她说这句话时,心中是释然,是疑惑,是恐惧,是深情,两指一松,风林大动。
沉舸的剑斩碎满树桃花,一潭静水喧闹起来,水中天的倒影一次又一次地破裂,一次又一次地拼凑。“南宫,你惊奇么?”沉舸出完九剑,停了下来,他的身上,一半清水,一半落花,衬着黑衣,人面桃花。
南宫仍站在水中央,她倏地笑起,她想到一个词:落花流水。她又叹了一口气: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男人面无表情:“这些年来我常常做梦,梦到何菡,她说,她很冤。”
莲步轻移,款款的,在池面上,一如蜻蜓点水。“哦?”她不确认,也不否认,语气轻浮得可爱。
一剑荡开,雄浑浩阔,似惊鸿腾飞,冥蒙之间,如有晚霞似火,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妇人长袖一敛,仿佛飞天起舞,一顿一挫,皆合音律,于是长剑,再近不得半分。云袖入水,舞姿缭绕。
若此时有侠客弹剑而唱,必为美景。可惜沉舸虽为剑客,此时毫无动心,剑锋一偏,俨然千山坠下。奈何水袖软腻,滑不可握,千斤之力,石沉大海。
“你杀不死我。”轻盈浅笑,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