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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说得眉飞色舞,内容也不免有些夸张的成分,沐兰却听得心头怦怦直跳。
姑侄两个,侄子是个结巴,这讲的分明就是对她下手的那两个拍花子。没想到救了她的人,竟然做了这样一件大事!
她还想多听一听有关那位“大侠”的事儿,人群却七嘴八舌地议论起县太爷来:
“我说县太爷怎的转了性子,突然想起为民做主了,敢情是紧张自个儿的脑袋啊?”
“当官儿的天不怕地不怕,可不就怕死吗?”
……
滨县县令姓郭名亮,要说贪,他实在算不得贪。一来穷乡僻壤没多少油水,二来也跟他的性子有关。
他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懒,自打当上滨县县令,就没见他升过几回堂,据说衙门里的案宗已经堆满了整整一间档房。不升堂不管事儿,往他跟前送银子的自然就少。
若放在清平年代,如他这般为官,便是百姓忍得,朝廷也忍不得。政绩考核的时候必然逃不掉一个末等,一回两回没有长进,还不叫撸了官回家卖红薯去?
然适逢乱世,官场从上到下腐烂到根子里,负责政绩考核的又岂会是脚踏实地为国为民做事的?争着抢着当上评审官,为的还不是银子?
分到油水丰厚的地方自是欢欣鼓舞,分到滨县这样穷乡僻壤,无不道一声晦气。来了也只是走个过场,好歹得些孝敬草草评了,便赶着去下一个地方。哪里会认真追究县令是不是称职,是不是能够为民做主?
再者,撸了郭县令也是麻烦。
如今能留在官场上的,要么是会钻营有门路的,要么就是捐了银子买了官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会钻营有门路的自不必说,定然是削尖了脑袋往上头钻的;那些个买官的,砸了大笔的银子出去,就指望当了官能一把捞回来,哪个愿意跑到一个刮不出油水的穷地方做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儿?
强拉一个来,要多写多少文书?多走多少道程序?这要是一不小心得罪了有钱有势有后台的人,可不惹上大麻烦了?郭知县虽是聋子的耳朵,可有个摆设总比没有要强不是?
基于这种种因缘,一个不升堂不管事的县令就这样一年又一年地当下来,不知不觉竟连任了八载有余。
摊上郭县令这样的父母官,要说不幸,滨县的百姓确是不幸,有冤无处申,有苦无处诉。
要说幸,也着实幸运。郭县令对辖下的百姓不闻不问,一县的收成每年每季有多少,同往年相比是升了还是降了,更是全然无数。每逢上头催着报缴税款,便翻一翻上任之初的记录,马马虎虎报上去,再依着报上的数据纳够额度便算了。
滨县穷困,众所周知,没有哪个上官的会没事儿找事儿,冒着得不偿失的风险跑来核查一番,看看滨县缴纳的税款与百姓的收入是否相符。
这八年间,虽然苛捐杂税增加了不少,可总的来说,滨县百姓所缴纳的税款比旁的地方要少上许多。加上贪官污吏都对这个穷地方望而却步,一年到头少了许多这样那样的孝敬。郭县令自家又懒得盘剥,百姓因此有了喘息的空间,日子倒一年比一年地宽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