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茶一时茫然,但旋即明白过来,登时惊骇得睁大了双眼。
栖梧才没工夫去理会她的所思所想:“眼看四万年约定便要到了,以魔君睚眦必报的脾性,当年能率领魔兵血洗三界,他朝亦能卷土重来。”他微微转身,冰冷的眸光注视着茶茶渐白的侧颜,“四万年前你尚未出生,但应该是听你帝父说起过往事吧。”
栖梧离得不远,茶茶清楚的感受得到他的气息扑撒在脸庞的感觉,冰冰凉凉,却寒到了骨子里,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四万年的事她自然是听说过,但不是听帝父讲述,而是她一日入到帝父的寝宫,无意间看到了轮回镜。而亲眼见到的,远远比听说的更加骇人。
轮回镜记录有限,但却极其清楚的记录了当时魔君攻入南海,攻上九重天时的情景。
大战鏖战了近一年,打得天昏地暗,风云变色,再不见日月星辰。天地处于一片黑暗之中,遍地尸骨,生灵哀嚎,活生生就是一个人间地狱。
那场战役中,南海鲛人族被尽数屠尽,南海水族也死伤殆尽,蔚蓝的海水被鲜血染成一片殷虹,数年都不曾消褪。天兵与魔兵对抗,死伤的天兵魔众从云端坠下,黑压压一片,在地上垒成一座座小山丘,遥遥望去,触目惊心。
茶茶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只觉得后背一凉,却瞬间明白过来栖梧话中的含义。
当年神魔二族大战,初登宝座尚未足千年的天帝无法应对,数次派遣仙众至逍遥涧请求二位上神出战,但屡次被拒。甚至于后来非言上神烦了,便在逍遥涧外设了结界,任凭外头打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却依旧不出逍遥涧一步。
无人知晓当年非言上神为何封闭逍遥涧,不肯为神界出战,但后来也的确是他出面才平息了这场一年多的风波。否则,若骁勇善战的魔众继续进攻九重天,只怕如今早已没了神族。
当初立下六界四万年和平的条约,眼见着四万年即到,若魔界卷土重来,势必还需逍遥涧二位上神鼎力相助。栖梧说得不错,在眼下这个当口,别说他毁灭司命的元神,即便是对她这个九重天小殿下出手,为着六界,帝父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茶茶忽然有些丧气,眼圈一红,只是无语凝噎。
栖梧凝视着茶茶半晌,微眯了一双墨瞳,转身走开:“我拔出了少嬉的情丝,并以禁术封印,于小殿下而言,这该是好事一桩才对。”
茶茶闻言倏然抬头,在对上栖梧那双隐隐含笑的眸子时,没来由的一阵心虚。
栖梧本欲试探,但见茶茶这般反应,便也知自己是猜中了,不免觉得一丝可笑。
“司命喜欢少嬉,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可少嬉情丝被拔,便等同于断情绝爱,于司命之间绝无可能。”栖梧含笑睨着茶茶,“这……不正是合了小殿下你的心意吗?”
“我绝没有想要拆散他们的意思。”茶茶冲口而出这话,但细细想来,也不完全是,“至少,至少在少嬉亲口承认之前。”
这话说得毫无底气,但也完全暴露了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只是茶茶究竟是什么想法栖梧根本毫不关心,不过见她确对司命有私心,这事倒也好办许多。
“也罢也罢,纵然我没有抽走少嬉情丝,任凭她与司命相爱,司命也必死无疑。”
茶茶大惊失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殿下难道不知?”栖梧故作惊讶,“司命本没有仙根仙缘,不过只是运气好,死后恰好被长生大帝看中,提拔为仙。只是,除了上仙该历的天雷劫,仙家该经历的劫数他可一个都没有历过。别的也就算了,可情劫……怕不是那么好渡的。”
“情劫?!”茶茶垂头呢喃,“难道,难道司命的情劫是……”
“不错,”栖梧一口承认,“正是少嬉。”
茶茶魂惊魄惕,脚下一软,唯有勉强撑着墙垣方能稳住身形。
原来司命的劫数是少嬉!
所以,他注定是逃不过少嬉这一劫的,对吗?
“能从劫数中超脱出来方历劫圆满,可倘若失败……”栖梧话语一顿,眸中迸射一道寒光,“少嬉是我逍遥涧的人,我自会护她周全。司命能否渡过我不关心,但倘若威胁到了少嬉……我不介意,轻手送他一程。”
茶茶未语,大口大口的喘息,好半晌也没能消化掉这个残忍的事实。
今日说得已经太多了,未免少嬉突然闯进来窥破眼前这一幕,栖梧也不准备再与她多费唇舌:“总之今日之事不许向第三个人提起,小殿下只当今日从未见过我,也从没有听过这些。否则,我自有我的手段解决此事。”
茶茶周身气力似被抽走,她靠着墙垣缓缓跌坐在地上,一张小脸惨白一片,眸中是道不尽的惊骇之色。